顧宣遊對淩宿野的身世來曆更好奇了。
“主人,按照芸娘的說法,等到子時,以血為媒,以線為引,咱們真能進入‘水鏡樓蘭’嗎?”
城中心的古井中居然還有一座樓蘭城,而且是百年前的樓蘭古城!
這種事情顧宣遊此前真是聞所未聞。
淩宿野也不太确定,但這是他唯一能找到那位匠師的方法。
他說:“試一試。”
兩人打聽消息已經花了一整日,如今暮色降臨,淩宿野和顧宣遊不再耽擱,打算今晚先一探究竟。
于是臨時換了客棧,住古井邊那家。
天字房,窗戶正對古井。
顧宣遊吹熄房内燈燭,靠近窗縫,默默打量那座經曆風霜雨雪,看起來破敗古樸,沒有一絲特點的水井。
這井看上去已然幹涸許舊,周圍土地幹裂,一根雜草都長不出來。
這樣的井,真的會有水嗎?
即便心存疑慮,兩人還是按照芸娘所講,用匕首劃破十指指尖,每根手指各滴三滴血入瓷碗中。
浸透棉線,使其染成鮮紅。
随後,将浸透鮮血的棉線一端綁在左手手腕上,另一端,則纏繞在屋内盛滿清水的茶盞中。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顧宣遊想到芸娘方才說的話:“那口井啊,每日子初(注1)開始漲水,便可以血為媒,進入古城。寅正(注2)退水,定要立刻回來。否則,等到卯時公雞打鳴,水退得一滴不剩。而那時如果你們還留在井内,就一輩子出不來了。”
淩宿野同樣靠在雕花木窗旁,不過他在另一側,背靠窗棱,用沒綁棉線的指尖把玩着那塊玉,靜靜等待時間流逝。
良久,房間内隻餘兩人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盯着古井的顧宣遊突然感覺眼前閃過一抹銀白。
很快又消失不見。
他正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想要看得更仔細些,就聽到淩宿野開口:“有水文波動之音。”
話音剛落,顧宣遊視野中再次出現一模銀白。
這回顧宣遊看清了,那是一彎瑩亮的水面,正盛着皎潔的月光,在微微搖晃。
真的有水。
顧宣遊呼吸停頓,這場景顯然超出他的認知。
“事不宜遲,走。”
淩宿野開口,同顧宣遊從窗口跳下去。
随着兩人的動作,兩根纖細的紅線自窗口飛出,很快便隐沒在黑夜中。
顧宣遊剛入水時,還在想要是有哪家熊孩子晚上出來遊蕩,剪斷紅線該如何是好,但他很快就沒有心思擔憂這些,而是被眼前的場景完全震撼住。
樓蘭,依然是這個樓蘭城。
但又完全不一樣了。
“真沒想到,百年前的樓蘭城,居然并非黃沙遍地,而是一片綠洲。”顧宣遊甚至感覺自己還看到了遠處的一片海,沙漠中的一片汪洋大海。
回眸時,他看到面前不遠處有一個偌大的熔爐,熔爐前支着一面小旗子,上面寫了一個‘溫’字。
小旗下還站着一個光着膀子、身量極為高大壯實的中年男人,身上遒勁的肌肉上正淌着一連串的汗水。
這個人太高了,僅僅是低頭打鐵,後腦勺已經高過房檐。
顧宣遊懷疑他站直後得有一丈(注3)高。
淩宿野看不見周圍精緻,他則關注着手腕上的紅線。
他大概能感受到手腕上有東西牽絆,可倘若用另一隻手去摸,卻找不到那跟紅線。
淩宿野猜測紅線在‘古城’中被隐藏起來了。
“主人,前面恐怕便是溫匠師的鋪子。”顧宣遊說。
“我們過去。”
“嗯。”
顧宣遊在前面帶路,淩宿野緊随其後,還沒行至跟前呢,那個将鐵錘掄得‘咚咚’作響的男人忽然停下動作,轉頭看過來。
他這麼一看,整條街上數十間店鋪門口的‘人’全都看了過來。
就像兩人正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行走,本來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突然間其他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回身看他們。
顧宣遊頭皮一麻,下意識将淩宿野護在身後。
可這樣還是抵擋不住那些宛若實質的目光。
溫匠師人高馬大,完全不在乎顧宣遊的動作,他開口,聲音震耳,婉若洪鐘:“給你的武器早打造好了,怎麼許久都沒來拿?”
他一開口,其他‘人’又轉回頭去。
淩宿野瞎了後對旁人的目光感知敏銳,他現下察覺周圍‘人’的目光中隐隐都帶着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