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安靜地仿若夜晚,連同呼吸都變得輕微了起來。
楚蓮寒的腳步确實是停留下來,隻是她望着奚芷凝的目光忽得變得寒冷起來。德王府關于她的出生,除了母親和接生的嬷嬷,即使是母親貼身的丫鬟都不知道。
女子身假扮男兒身,那是欺君之罪,從楚蓮寒懂事起她便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刻意的放蕩不羁,她刻意的同富家公子們出入嬉鬧,無非便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德王府有一位頑劣的小王爺。
奚亦興,便是她時常走動的對象,和奚亦興在一起,既符合她的身份背景,又可以掩人耳目。這些年,她自認為做得很好,她玩鬧卻不過分,她放蕩卻不失帝王家的孩子應有的風度和氣節。
“你要記得,德王府的身家性命全系于你的身上。德王府的興榮,也在你的一念之間。母親雖将你做為男兒身養對不起你,可是,這是生在帝王家的無奈。你的父親是先皇的胞弟,可是卻在你出生前奉命出征。沒想到他這一去,便是命亡沙場。你還在腹中便決定了要是個男孩,隻有男孩才可以支撐住德王府的一切。否則,即使是皇恩浩蕩,在你父王去世後,德王府也必定煙消雲散。”
母親的話字字句句如同一塊大石壓在她的心底,她不是沒有怨恨,可是當她瞧見母親耳畔那斑白發絲,她所有的委屈便吞了下去。她的出生便決定了一切,不是她可以決定和更改的。
帝王家的孩子,沒有選擇的餘地。即使她不是天家的孩子,依舊逃不出命運。
琴棋書畫,武功謀略,從小就是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東西。周旋在王公大臣和富家子弟之間,年僅十六的她早就練得心如磐石,圓滑而深謀遠慮。
隻是,今天偶然的一個玩樂節目,楚蓮寒沒有想到會牽扯出她隐藏很久的秘密。一直和人保持距離,想不到今天為了抓住奚亦興不從樹上掉落,卻讓她和奚芷凝有了貼身的接觸。這個奚芷凝是真的知道她的身份,還是隻是猜測?楚蓮寒分不清,因為分辨不清,楚蓮寒不得不止住腳步。
想到這裡,楚蓮寒回轉身來,朝着周婉芝微微行禮,道:“既然奚小姐說得如此明白,如果我一走了之,那倒真的顯得像個女子般沒有膽識了。何況此事還關系着奚芷凝姑娘的名譽,我當然不能一走了之。之前是我考慮不周,還請王妃應允,我今個兒就留下聽聽最後如何說法。”
周婉芝本來聽到楚蓮寒要離開,很是滿意,她本來就不想家中之事到處張揚開來。況且這個奚芷凝一開口便說她縱容下人行兇,楚蓮寒即使不主動要求離開,她也會開口這樣要求。隻是她沒有料到,奚芷凝的一句話讓本來打算離開的楚蓮寒留了下來。
“這個……”周婉芝在想如何措辭婉轉拒絕,楚蓮寒已經開口接着道:“王妃請放心,這是家事蓮寒再怎麼頑劣,也不會将王妃家中之事四處張揚。何況,這事情還牽扯上了我本人的名聲。”
楚蓮寒早知道周婉芝的猶豫,因而這番話是細思後才說出的。果然,周婉芝在聽了她的話後,雖然眉頭依舊緊皺,卻還是微微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吧。不過,這事情關系了我家姑娘的名譽,還望小王爺可以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不四處張揚。”
周婉芝說完目光落到了奚芷凝的身上,冷冷道:“小王爺留下了,那你可以說說你今日裡的行為,是否犯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忌諱?”
奚芷凝将目光落到了楚蓮寒身上,沉凝片刻,緩緩道:“小王爺,如果說男女授受不親,這件事情起由如何,你該比我更清楚,不是?我想還是小王爺來說更清楚明白。”
奚芷凝的高明在于她明知道這件事情無非是王妃給她的下馬威,不過,她偏偏不能讓王妃如意。所以,楚蓮寒的存在就是她最好用的擋箭牌。她說的話王妃不會聽,也不願意聽。即使她說得天花亂墜,那又如何?王妃一句你是在為自己狡辯便可以将她至于死地。況且,說得多,錯的多。
楚蓮寒沒有立刻回答奚芷凝的話,她如果之前隻是疑惑,現在這句暗示的話語讓她不得不考慮,奚芷凝真的發現了她的女兒身。眉頭微微上挑,楚蓮寒微涼的目光落在奚芷凝似笑非笑的嘴角。
他會怎麼做呢?奚芷凝眼眸流轉,這個小王爺不簡單,她倒是很好奇楚蓮寒會如何回答。楚蓮寒是會幫她,還是同樣的落井下石呢?
花月默默風無聲,雲微淡淡如夢中。
庭院深深光影濃,前路漫漫迷霧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