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風微涼,庭院裡的花草上沾染了些許夜晚的露珠,白日裡雕镂玉砌的亭台樓閣在朦胧的夜色裡顯亦發的不真切。
花紫媛的身影隐藏在小樓外的大樹下,初春的天色微涼,然此刻她的手心卻滲着汗漬。她挪動腳步,讓自己靠得離房門更近些,豎起耳朵小心地聆聽房間裡的傳出的話語。
“如今花家就隻有兩個女兒,一個是花瑩雪,一個是花紫媛。瑩雪我打算讓她将來和朝中重臣聯姻,她一直在京中,對京城中的人事熟悉,而且她性格缺少大智慧,不适合入宮。”大堂中祖父花英傑蒼老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所以,我才讓你将花紫媛接回來,我記得她當初是用了些小手段才離開京城的。之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如今情況不同了,她畢竟是花家的兒女,也是該為花家出力的時候了。逍遙這些年,算是讓她入宮的補償了。”
花英傑頓了頓,繼續道:“隻是,她一直在外面,不知道能不能适應這宮廷中的生活,給花府一個幫襯。”
房門外的花紫媛聽得父親和祖父的對話,身體微顫。她抱緊身體,心裡一片寒涼。她怎麼都想不到,她當初以為是自己的手段才離開花府,原來到頭來隻不過是父親和祖父棋子中的一步。怪不得她如此輕易就離開了京城。原來,這隻是為她入宮的第一步安排。
“父親的擔心,兒子也考慮過。不過,現在花府除了紫媛确實沒有别的人身份上适合入宮。況且,當初之所以讓她離開京城,也是為了讓她不沾染上京都複雜的人事。隻是,我這個女兒确實身體不太好,我恐怕她入宮,未必能長久。”花任源擔憂的聲音接着響起。
“如果當初花昱不退出朝堂,他的女兒倒是很好的送入宮中的對象。”夜風拂過,門簾被風微微帶起。透過門簾的縫隙,花紫媛瞧見華英傑摸摸下巴上的白色胡須,不無遺憾地感歎。
“我也記得他說他生了女兒,據說還挺聰明活潑,模樣也不錯。隻是他離開京城後就不知道去向了,如今想要找人,真如同大海撈針,談何容易?”花任源搖搖頭,接口道。
“而且,當年他是因為……餘孽……除根……不過,他對當今麗妃,也就是當今太後算是有恩,如果能讓他的女兒入宮,我們的事情勝算才大些。”花任源的聲音忽然低沉下去。
花紫媛隻隐約聽得幾個字,餘孽,什麼除根,聽不真切,想來是件隐晦的事情因而刻意壓低了聲音。
“至于花昱的女兒,你加派人找,如果找到了,就帶回花府來。花紫媛一個人入宮,還是太勉強了。若是有了花昱的女兒,那就不同了。“華英傑的沉聲道。
後來父親和祖父說些什麼,她都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她沒有想到竟然會聽到花昱的事情,更沒有想到祖父和父親不僅要她入宮,還想要送花昱的女兒入宮。
她捂住口鼻,悄悄地退後,匆忙地離開了。她沒有前去禀告祖父,花蓉钰就是花昱的女兒。因為,她一時間實在是難以消化她剛剛聽到的事情。
讓花蓉钰陪她入宮,她當初是有這樣的打算。然,她希望的是花蓉钰作為她的貼身丫鬟的身份入宮,而非和她一樣成為皇上的妃嫔。聽父親和祖父的對話,她大約知道她入宮應該是有所圖謀,所以他們才急于再找一個人和她一同入宮。
一入侯門深似海,哪個人家的女兒真心的心甘情願入宮?何況,父親和祖父的圖謀必定不小,花蓉钰或者想進宮查探什麼,可是若是以宮女的身份入宮,年紀到了還能出宮,若真是成了皇上的人,那就是一輩子離不開皇宮了。
回到住處荷芳居,她握緊手中的玉佩,做了一個她自己都想不到的決定。
她,将手心中的玉佩扔進了荷芳居門前的的蓮花池裡。沒有了玉佩,花蓉钰無法表明身份,自然得不到祖父和父親的認可,最多隻能以丫鬟的身份陪着她入宮。
她第二日,見了祖父和父親,卻告訴他們花蓉钰是她收留的一個丫鬟。這個大膽的決定,花紫媛不是沒有想過花蓉钰會憤怒,可她還是做了。因為,她不想讓花蓉钰和她一樣入宮成為别人的棋子。
然而,她做的一切,都沒有用。晚間,花蓉钰差人請她來了梅苑,這個原本空出來的庭院。大廳裡燭火掩映,花蓉钰也是如今日這般斜斜的躺在木椅上,隻是她桌子旁擺放的不是青瓷茶碗,而是一枚翠綠色的玉佩。
龍鳳玉佩,被她扔掉的玉佩。
花紫媛驚訝地擡起眉眼,隻見袁蓉钰清冷地拿起玉佩,淡淡道:“我不會問你緣由,隻是從今天起,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互不相欠。”
說完,花紫媛便被丫鬟請出了梅苑。後來她從丫鬟的口中打探,才知道花蓉钰被父親收為了義女,并賜了梅苑。想來,花蓉钰是通過其他的辦法讓父親認了她。
三月初七,父親讓她和花蓉钰在本月十五舉辦賞花宴。她當然知道父親的心思,在父親和祖父面前,花蓉钰倒也是有問有答。隻是,她沒有想道那件事情之後,她每次私下見到花蓉钰,對方都是冷冷淡淡,絕不多說一句,兩人竟然比陌生人更加的陌生。她想,如果不是父親要她們一起辦賞花宴,她連見她一面都不能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