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是同孔裟雲、水蓮兒的丫鬟一同被楚王府的仆人帶到了翠竹居裡。她們倆本是跟随在幾人身後,可因為知道是未得通傳而入,作為貼身丫鬟的她們都刻意地降低存在感,便未和幾人一同進入,隻在翠竹居外的一個小亭子裡等候。不過很快裡面出來了個管事的嬷嬷,讓小厮帶她們前去翠竹居裡伺候自家主子,她們便被直接帶着進了翠竹居。
進入翠竹居,冬梅第一眼便瞧見了站在涼亭中央的奚芷凝和花蓉钰,兩人相視而立,她無法形容那種心底的怪異感,今日的花蓉钰是一身紫色錦緞長袍,那種紫色若是在一般人的身上會壓不住那種深沉,顯得不倫不類,而花蓉钰卻是不然,這紫色在她身上仿佛就是為她量身打造,每一處的恰到好處,将她骨子裡的冷漠掩蓋起來,嘴角迷人的笑意反倒是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放誕不羁的慵懶,讓人一眼望去心生親近之意。
奚芷凝一身淺綠色,不是明媚的色彩,卻是清新出塵,那種不是刻意的疏離偏偏添了幾分距離感,與花蓉钰恰巧相反。兩人之間的畫風明明是完全不同,奚芷凝寒涼若冰疏離淡漠,花蓉钰笑意盈盈如沐春風,可是,這樣明顯的對比放在站在涼亭中的兩人身上,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和諧,仿佛影與光,又好似冰與火。
冬梅垂下眸光,她身側的孔裟雲和水蓮兒的丫鬟見到自家主子,直接越過她朝着涼亭旁站着的人迎去。冬梅再擡頭瞧了一眼站在涼亭中央和奚芷凝對視而立花蓉钰,她略微猶豫,四下張望了一下,朝着涼亭一側的回廊走去。她瞧見了奚芷凝的丫鬟,木芍。
知道木芍,是因為得知楚蓮寒送了個丫頭給奚芷凝。她刻意探查過,隻是……除了一副畫像外,她竟然沒有查出這個木芍的底細,在楚王府之前完全沒有這個人的消息,她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木芍對于冬梅的出現有些不太喜歡,不過都是為丫鬟,她也不好意思趕人走。便身子微側,讓出旁邊另一邊的石凳子給冬梅。冬梅也不客氣,她直接坐了下了,笑着道了聲謝謝。
坐下的冬梅沒有說話,一旁的木芍也沒有,兩人都沉默着,不過,冬梅發現木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涼亭上。她順着木芍的目光望去,見到涼亭上如今已經不是奚芷凝和花蓉钰兩人,楚蓮寒、水蓮兒和孔裟雲都走了過去。
“楚小王爺,真的抱歉,手滑了下,不小心打破了茶杯。”不知何時,花蓉钰不再和奚芷凝對視,而是轉身朝着楚蓮寒走去,歉意地道。花蓉钰這話的聲音并未刻意壓低聲音,加上冬梅會武功,對于聲音比常人強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即便坐在回廊裡她也聽的清楚。
聲音聽上去很誠懇,表情也完美,熟悉花蓉钰的冬梅卻可以明銳的感覺到其中的故意。花蓉钰的武功有多高,冬梅心知肚明,從花蓉钰醒來後,她不止一次和她交手,以前花蓉钰的武功可以說是比她略勝一籌,如今,她隻想說深不可測。她完全在花蓉钰手下撐不過一炷香的功夫。
有這樣功夫的花蓉钰會失手拿不住一個小小的茶杯?冬梅不傻,所以她不信。若不是拿不住,那花蓉钰就是刻意了。隻不過,她還是有點不懂花蓉钰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若是說花蓉钰對鎮國府的小姐奚芷凝在意,可當她醒來後她告知奚芷凝的相關情況,花蓉钰卻沒有多餘的表情,她不僅沒有派出冬梅前去打探消息,反而讓冬梅留意醫師府的孔裟雲,并且在醒來的第二天去拜訪了孔裟雲。
之後,冬梅每日都會陪着花蓉钰去孔裟雲處,或是下棋,或是彈琴,或是讨教醫術。然,她卻在這些日子裡絕口不問鎮國府這位小姐的情況。倒是冬梅自己私下派人打探了奚芷凝的近況,還有調查了她身邊楚小王爺送去的丫頭木芍。在冬梅以為自己多心的時候,偏偏今日在回府的路上偶遇了郡主水蓮兒相邀前去楚王府,而她可比誰都清楚最近一段時間裡鎮國府的小姐奚芷凝每日這個時候必然在楚王府中。
花蓉钰并未拒絕一同前去,而孔裟雲也未反對。她們一行人就這樣來了楚王府,而她也不出所料的瞧見了奚芷凝。之後,就是她瞧見花蓉钰“不小心”讓茶杯落下的這一幕。
鎮國府的奚芷凝,她對于花蓉钰而言,是怎麼樣的存在呢?冬梅眉頭微皺,分不清主子在想什麼。以往她跟着花蓉钰都能隐約猜出幾分她的想法,如今在對鎮國府小姐這事情上,她卻真的完全看不明白。之前她告訴花蓉钰鎮國府别院被焚燒或許和當年的事情有關,她一直認為花蓉钰是為了這個接近奚芷凝。可那夜花蓉钰忽然出去找奚芷凝,她又隐約覺得事情不是那樣,然受傷回來後的花蓉钰對奚芷凝的不聞不問讓她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今天的情況看來,似乎她心底隐約的擔憂又确實存在。
冬梅皺着眉頭獨自糾結,而涼亭裡的衆人則将目光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目光微妙的落在了楚蓮寒身上。在别人家做客,摔了主人家的茶杯,這事情可大可小。若說是大,是對主人家的不敬,會為其帶來不好的運氣,若說小,則可說是一件意外。不過,事情大小,則需要主人家表态了。
小樓茶罷興闌珊,風入花林紅香殘。
乍聞人散音杳杳,誰信别後盡昔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