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白一紅兩個平安福,拎在夏蒹手裡晃蕩了一路。
途經金陵大街,夏蒹叫停車夫下了馬車。
“表姑娘可是有什麼東西想買的?”
“也不算是想買。”夏蒹腦袋轉了一圈,忽然目光一定,直奔那處走去。
芍藥跟上,就見表姑娘目不斜視的走過小娘子們圍着的胭脂水粉首飾鋪,直奔一戶鐵匠鋪過去了。
“表姑娘?”
芍藥見鐵匠鋪前圍着一堆五大三粗的漢子,有過來鑄造金剛大寶劍的,還有過來掄重錘的,她這一出聲,圍在鐵匠鋪前的男子們就齊齊朝她們二人看了過來。
芍藥一個激靈,維持一上午狐假虎威的勢頭也沒了。
夏蒹像是察覺不到任何視線,撩開鐵匠鋪油膩膩的門簾子,直奔那正打鐵滿頭大汗的鐵匠喊道,“師傅,我有活想要您做!”
*
石刻娃娃的臉上沾滿了擦不掉的污痕。
蒼白的手捏着雪白的帕子,一點點撚過石刻娃娃髒兮兮的臉,擦那雕刻不精的眼角眉梢。
帕子撚了一遍又一遍,裴觀燭坐在塌上換了個位置,右腳腕上金環如鐵鍊,磕碰了一下床柱,發出一聲輕響,裴觀燭彎着腰,将石刻娃娃擱在窗台上,對着從窗棂外洩漏而出的暗淡陽光,睜着一雙黑空空的眼睛細細的看。
“為何擦不幹淨?”
他捏着帕子的指尖用力到發白,極為用力的去擦拭石刻娃娃那張在陽光下醜陋到恐怖的臉。
“為何擦不幹淨?”
他嘴裡呐呐念叨,指尖快速擦拭娃娃的臉,忽然外頭一聲巨響,裴觀燭漆黑無聚焦的眼瞳才漸漸回神,轉過頭去。
“公子!大公子!”
有人用力敲門,敲了兩下就将門“嘎吱”一聲給推開了。
來喜頂比常人稍大的大腦袋進來,裴觀燭目光定在來喜的一雙眯縫眼和三角唇上,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石刻大頭娃娃。
“真好,來喜,你和我的娃娃長得一模一樣。”
裴觀燭把帕子遞給他,“你擦擦你的臉。”
來喜呵呵傻樂了兩聲,接過雪白帕子抹了兩下臉,“大公子,有個女子,她有,這麼高,”
來喜比劃了一下眉心,“她,和一個,這麼高,的男子,”
來喜又擡起手,踮起腳,比劃了一下自己頭上的空氣,“她和,一個那麼,那麼高,的男子,進來,搬着一個,這麼大!”
來喜轉悠着大腦袋,搬過牆後的圓木闆,“搬着一個,這麼大,的大鐵塊!過來把咱們的井,給封死啦!”
裴觀燭遲緩片晌:“你說什麼?”
來喜重複,“有個女子,她有,這麼高——”
“最後一句,”裴觀燭擱下手中的石刻娃娃,“你說,她把屋外的井封死了?”
來喜反應了好半天,點了一下比常人大很多的腦袋,“沒錯。”
出乎人意料的大事。
裴觀燭卻反應平平,轉了下漆黑的眼珠,赤腳踏地過去開了屋門,擡頭就看見了屋外被封死了的那口井。
一方巨大的鐵塊壓在井上,罪魁禍首正撸着上襦薄袖,露出雪白的細弱胳膊,拿着封條給那巨大的鐵塊加固。
夏蒹聽到開門的聲音,擦着額頭累出來的細汗回頭,就見裴觀燭赤着腳,面上笑盈盈道,“夏姑娘這是在做什麼?”
夏蒹看見他,手下登時動作飛快,一點不敢耽誤,生怕他沖過來阻撓自己的封井大計,拿着封條的兩隻胳膊在井上舞的眼花缭亂,低頭大聲回道,“裴公子午好!如你所見!我在封井呢!”
裴觀燭看着這位夏姑娘手腕飛舞,好像生怕被他阻撓般加快速度,不禁嗤笑開口,“夏姑娘封井就封井,我也沒說不讓你封,你一聲不吭擡着大鐵塊就來封了我的井,難道不覺此舉太過不合規矩了麼?”
夏蒹心想,規矩是個什麼狗屁,這種情況還不如先斬後奏,直接封了的好。
夏蒹這樣想着,手上速度不減,皺眉一臉憂愁道,“我隻是擔心裴公子,想要守護裴公子,這樣一口邪井放在裴公子屋外,實在讓我憂心忡忡,還不如趁着現下午時,陽氣充足,我親手封了它!”
“裴公子你就放心吧,這口井是我封的,絕對不會有什麼報應投到裴公子身上的!要投也是沖着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