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個人變得好生氣,好恐怖。
那個人開始打他,不同于以前任何一次,這群被稱為下人的人,明明隻會聚在一起打他,那個被稱為阿母的人,也隻會隔着好遠,用東西去打他,從不用手去打他。
他好疼,好害怕,第一次有機會去反抗,沒想到那個人卻被他推進了池子裡,頭磕上了一塊大石頭,有大片大片的血從他頭裡流了出來。
這個人死了,那群經常笑的下人這麼說,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沒見過的。
他第一次知道了人好像是很弱的,一點都不高高在上。
不知為何,當天晚上他躺在籠子裡,隻要想起将那個人推進池子裡時的場景,就興奮地渾身顫抖。
那之後,讓他肯定了人是真的很弱的這一觀點,是他殺了一個人。
那時候那個經常打他的阿母已經不在了,她原來也是如此弱,他繼承了她的屋子,他當時好幾次在井邊,想要将她掉進井裡的屍首撈上來看看,可都找不到了。
可萬幸,他遇到了一個女人,一個奇怪的,很惡心的女人。
那個女人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他的屋子裡,什麼都不穿的躺到他的床上,最關鍵的,她竟然還動了他的石刻娃娃。
他當時趕緊沖過去,用帕子擦拭石刻娃娃的身子,可石刻娃娃還是在哭,他聽到了的,石刻娃娃在哭,石刻娃娃不喜歡被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個人碰,他知道的。
等他再回過神來,那個奇怪的女人已經死了。
因為他聽到石刻娃娃說想要報仇,所以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覺自己舉着石刻娃娃,而娃娃的頭上全都是血,那個女人的頭上也全都是血。
好惡心。
他把那個女人的肚子用刀子劃開,裡面也好惡心。
他忽然很想知道狗是不是也這麼惡心。
所以他把籠子裡那隻很久沒被人招進屋裡的狗放進自己的屋子裡,狗變得很蔫,可是看到他舉着的斧頭,不知為何還是過來咬他。
真惡心,明明他已經知道了,不管是狗還是人都比他要低等,為什麼狗還是總敢來咬他呢?
狗也被他用刀子劃開了肚子。
裡面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嘛!
他不明白,為什麼狗和人會是一樣的呢?随着年歲漸長,他明白了,人是人,狗是狗,而他也是人,被刀子劃破了會流血,肚子裡想必也和所有人一樣那麼惡心。
那麼夏蒹呢?
裴觀燭捏着手裡的頭發,透過窗戶往外看。
夏蒹想必,也是一樣的吧。
而且他也不想用刀子劃夏蒹的肚子。
因為她有那麼美麗的皮囊。
他不知道該如何嘗試形容,隻知道每當他看着夏蒹的臉,觸碰到她的皮膚時,感受到的情緒,就是美麗。
那麼纖白的皮膚,漂亮的臉,幹淨的,好聞的味道,那溫熱的口腔會吐出美好的話語,會讓他忘乎所以,而且她從不會和其他人一樣去欺負他,無視他,她隻會欺騙他,一邊害怕他,恐懼他,又一邊接近他。
夏蒹很好,又很壞。
她和這世上的人都不一樣,大概和那個以前在他身邊伺候的秦媽媽是一類人吧,可又不太相同,畢竟秦媽媽總是要他給出一些值錢的東西,才會對他笑。
可是夏蒹不一樣。
他倒是希望夏蒹和秦媽媽是一樣的人呢。
他不懂得該怎麼去讨好夏蒹,因為夏蒹很難懂。
“我想到了,”裴觀燭笑起來,溫柔道,“就把她做成人皮燈籠吧。”
“對哦,”裴觀燭對石刻娃娃點頭,“就是人皮燈籠,那樣我就可以去哪裡都提着她,也不用擔心她會流血,會發臭。”
“是好主意吧,我也覺得是。”裴觀燭對石刻娃娃笑着,關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