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瞳漆黑的雙眸朝向了元夕:“阿姐覺得如何處理?”
元夕想想說道:“在此等道盟的人來如何?”
這裡的修士,總是要等人來接管的。
蒼瞳點頭,贊同了元夕的處理方式:“這樣也可以,不過今晚就看不到姜宛童的熱鬧了。”
蒼瞳扭頭,面具上漆黑的眼洞朝向将離:“你們留下來看着這些修士如何?”
杜若連忙應道:“姜宛童在瀛洲作亂多時,道盟急需師叔這樣的人去制止她,我等當然可以留在此處。”
蒼瞳聞言笑了起來:“作亂的是不是姜宛童還不一定,況且我也不想打架。啊,算了,姜宛童我也遇過好多回了,你們這些小的還沒見過她。”
“想來,今夜道盟的布置也不會太掉份以至于讓你們受傷,你們還是回城主府援助,多見見世面吧。”
蒼瞳說完這句話,便催促她們離去。
杜若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遵守蒼瞳的安排:“那處理完姜宛童一事,我們就來與師叔交接。”
蒼瞳揮揮手,不甚在意地開口:“去吧去吧。”
将離跟在杜若身後,走得有些猶豫,她扭頭看了蒼瞳好一會,轉身問道:“敢問蒼瞳師叔,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她凝視着月下的白衣人,望着她滿頭如霜的發,總覺得這樣的場景,她見過好多好多年。
似乎很久之前,總有那麼一個身穿鬥篷之人,背對着她仰望着明亮的夜空。長風拂過她的鬥篷,掀起銀鈴聲陣陣。
那道銀鈴随風,仿佛貫穿了所有悠長又孤寂的歲月。
蒼瞳聽她這麼問,面具下的嘴角牽出了一抹笑。
她仔細想了想,好像想起了最後一次見将離的模樣。
那大約是十二年前,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很久了。
她拄着手杖,遊蕩于十洲,經過北海玄洲的太一觀,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靈魂。
那天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找到了将離,告訴她一切。
彼時,将離跪在她面前,祈求諒解:“我聽說,人隻有九世,王為我找了很久,才尋到她的這一世。但我不知道,她還會不會有下一世。”
“她這一世興許隻有短短百年,但也足夠了。王,這是我欠她的,你就當是将離背棄了你,不能再追随你左右了。”
“這一身妖骨,就交給王了,勞煩王再為我族尋找一個領袖吧。”
蒼瞳聽到了一聲驚雷,那雷化作刃,斬向了将離。
鮮血從将離身上噴湧,灑在了蒼瞳雪白的長袍之上。
蒼瞳拄着手杖,聽到了幾許壓抑的呻吟。
好一會,一雙手拉住了蒼瞳,帶着濃郁的鮮血向她祈求道:“王,還請您帶我去見她。将我的所有一切,都封印了吧。”
蒼瞳的雙手,接到了一雙帶血的翅膀。
她依稀記得那雙翅膀的羽毛是多麼鮮亮,此刻卻帶着粘稠的血,這難得讓蒼瞳有些郁悶。
蒼瞳略有些不解,難得問了一句:“我可以帶你去見她,但做什麼又要我把你封印了?”
“因為,她不記得了。那我,也不應該記得。就讓我們全部都忘掉,如果有緣,我們還會重新開始。”
将離似乎在笑,虛弱地說道:“我答應過她,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在她出生的那個時候,就出現在她身邊,永遠陪着她。”
蒼瞳心想,如果是我,我才不會忘。
就算銷魂剔骨,她也忘不了一切。
但她還是答應了将離,在她的神識裡種下了一根封神針,讓她忘掉一切,将她送到了太一觀修習。
是将離選擇忘掉了四百多年的師徒情誼,此刻又說似曾相識,蒼瞳覺得很不高興。
蒼瞳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淡淡說:“我們素未相識,不過我早些年去過太一觀,你應當是無意中見過我。”
她不需要重新開始,所有的重逢,從來都不是偶然。
她費盡心思地準備了那麼久,想要的從來都不隻是重逢。
蒼瞳想着,伸手握住了元夕,将她緊緊抓在手中。
她們不一樣,與将離從來不一樣。
将離可以約定來生,可蒼瞳知道,她與元夕絕對不會再有來生。
所以,她不能忘,也不敢忘。
隻要她不會忘記,那麼終有一天,元夕會想起所有的一切,回到爾瑪河畔,與她相逢。
元夕的手被用力握緊,但也沒有覺得很疼。
元夕扭頭,疑惑地看了蒼瞳一眼,隔着一張面具,她看不到蒼瞳的表情,可卻莫名地覺得,此刻的蒼瞳,有些不開心。
她似乎,不太喜歡這個名叫将離的太一觀弟子。
元夕想了想,反手輕輕握住了她,對将離輕聲說:“時辰也不早了,你們還是快些前往城主府吧,不然就要錯過了。”
将離有些失落,最終還是道了聲是,與杜若一起離開了這片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