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梨話音一出。
白清安的神色轉冷,眼睛也恢複了往日冷冰冰的模樣,她将手收了回去。
袖口中那節鳳簪擦幹淨,收起來放好。
“嶽翠翠”漏出來的血腐蝕性極強,灼燒着她的指尖,白清安卻安靜得就連眉眼都沒動一下。
楚江梨還在細細看着白清安。
她已經察覺到,剛剛白清安的狀态不對勁。
地上的“嶽翠翠”也隻剩下一張皮囊裹着屍骨了,而那個借着嶽翠翠皮囊将自己掩藏在其中的人露了原形。
那怪物化作一團黑漆漆的霧氣,幽幽飄到了藤蔓旁,現了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藤蔓上放傳來了有人拍手的聲音,那怪物披頭散發,青絲将整張臉遮得隻剩下削尖的下巴。
下巴處有一顆極其顯眼的,血紅色的痣。
着了一身黑色的長袍。
他瘦得像一具骨頭架子,那長袍猶如架在空落落的架子上,随着這一陣邪風飄啊飄,露出了同樣蒼白的腳腕。
楚江梨以為白清安已經夠瘦了,這下才是真的知曉什麼叫做真的“皮包骨頭”。
少年腳腕處偏偏束縛着黑色的枷鎖,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
這笑咯咯咯落在楚江梨耳邊,尖銳又刺耳。
少年的笑聲雌雄莫辨又尖又啞,她蹙緊眉心,實在是……太難聽了。
這邊動靜很大,那邊投胎鬼長長的隊伍,卻無一鬼回頭,像和他們這邊隔了一道厚厚的、看不見的屏障。
那少年揚了揚下巴,微微勾起指尖,身旁的藤蔓上得了令一般迅速将地上那一具嶽翠翠的屍體卷了起來。
嶽翠翠死了很久了,周身早就軟了,她像是一團松和的面團,柔軟無骨,被藤蔓卷着在半空中,四肢随着藤蔓的動作不受控制地亂顫。
藤蔓方才被劍斬斷的地方,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色的粘液。
缺口處突然大張開,将嶽翠翠的屍骨帶着皮肉一起裹了進去。
從那邊傳來了類似于咯咯咯……嘎吱嘎吱……的将骨頭嚼碎的聲音,讓人瘆得慌。
楚江梨聽着倒是不害怕,就是見着那藤蔓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粘液的模樣實在是到人胃口的惡心。
看得她想吐。
她不怕的,但是她覺得白清安有可能會怕。
但是白清安盯着那藤蔓也沒什麼神色,就連“惡心”都看不出來。
那瘦骨嶙峋的少年伸出手輕輕撫摸着藤蔓的表面,他的指尖是一種病态的慘白色,手掌短,每根指頭長,結構組織起來很是奇怪,還留着長長的指甲。
少年垂眸隻露出下巴,像在哄着一隻乖乖吃飯又聽話的寵物。
上古書籍中曾經記載。
悉奴者,雨師妾之子,誕于洪水,生之初羸弱,咒枷纏身,下颚一顆紅痣。
實為不詳。
生時帶着洪水,确實對于掌管風雨、又庇佑人間的神靈來說,當然是不詳的。
況且,雨師妾如此一個在上古典籍的記載中便顯現出性情火辣爆炸。
又生得極美豔,性/淫而放蕩。
照此來說,就算是楚江梨還未曾看到悉奴的臉,都知曉悉奴的模樣當是出挑的。
隻是楚江梨确實沒辦法将眼前這名,身形瘦弱膚色蒼白,看起來一折就斷的病弱少年跟上古神之子聯系在一起。
哦,對了,還是殺過很多人的那種。
那嘎吱嘎吱的啃骨頭撕扯皮肉的聲音持續了很久,等滕蔓消化完後,少年才從倚着的滕蔓身上起來。
他對這兩個人非常感興趣,他最近還沒有遇到過能輕易識破他僞裝的人。
再說,他的“家”已經很久沒有來客人了。
少年腳腕處的枷鎖纏繞着慘白的身體,似乎那枷鎖從腳腕處一路向上,延伸到了隐秘處的盡頭。
黑漆漆的,像盤踞在他身上的毒蛇。
枷鎖的另一頭在忘川河中。
楚江梨這才知曉,那所謂的攻擊範圍之内,就悉奴被禁锢的能夠活動的範圍。
他站在範圍的邊際上,擡頭露出一雙空洞漆黑的眸子。
悉奴面若好女,高鼻窄臉,丹鳳眼,那下颚的紅痣随着他的話音顫抖。
他唇邊勾起,露出一個森森白牙,笑容森然。
他的笑呈現出一種天然的媚态,神色勾勒出幾分淫/糜的絲線。
他聲音尖尖的,卻又有幾分少年的沙啞,天真又興奮地問:“要去我家看看嗎?”
楚江梨一怔,哪有人一上來就邀請人去家裡玩兒的?
悉奴的語氣中含着極其濃重的興趣。
眸色在他們二人間流轉,漆黑又空洞。
然後,悉奴的神色停留在了白清安身上。
那眼睛雖空洞洞的,卻好似将人用眼神剖開了又吃得透透的。
白清安也看着他。
悉奴突然興奮得微微顫抖,拉扯着腳踝處的鎖鍊哐當作響,眼睛睜大,手顫抖着握成拳心又松開。
他在邊緣線上來回跺着腳,腳踝處被鎖鍊弄得猙獰一片。
那滕蔓像聞見了少年腳踝處的鮮血氣味,竟化身成細細一條,緩緩縮瑟在他腳邊。
悉奴卻神色一冷,餘光睨着那大逆不道的滕蔓。
腳下迅速踩了下去。
楚江梨親眼見着那滕蔓在他腳下爆漿了,那粘液粘着少年慘白的腳踝。
楚江梨覺得真是很難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