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蘇谌開始特意不去聽和婁陵有關的消息。
但是他實在是太引人矚目了,特别是在娛樂方式尤其短缺的高三學生間,八卦是一種有效的解壓方式,婁陵則是永遠的話題焦點。
而且,他這次回校以後,行事變得更張揚了。他經常和高一高二的混在一起打球,上課鈴響過以後才抱着球,慢悠悠地從後門走進教室。在高三生幾乎全員住校的情況下,婁陵是個特例,他還是每天回家住,在上午第一節課前回學校。早讀結束後的課間,不少學生會在走廊上透口氣,懷着一種莫名其妙的激動看那個身影從校門入口處漸漸接近。
少年騎着一輛看着就很帥的黑色山地車,敞開的校服外套被風推到他身後揚起,變作一雙欲振的翅膀。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成了衆人心中有關這段時光的一個信标。一隻自由的鳥。
那樣的場景蘇谌看過一次,隻要一眼就移不開眼睛,他猜想自己的目光一定很熱烈,不然婁陵不會擡頭看過來。對視前一秒,他背過身去。
後來他就不在早讀後的課間出去了。
他真的很拼命很拼命地不去想和婁陵有關的事,可是沒有用,大腦一旦有空隙,各種思緒就會相擁着趁虛而入。
一開始,他隻相信自己眼睛看見的,耳朵聽見的,等親眼見到婁陵和别人接吻,親耳聽見他那些惡劣的話後,他又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雙目和耳朵。其實他隻相信自己的心,他的心不肯承認時,哪怕那是事實也無濟于事。
感情比做題還要複雜,經過數不清的日夜還是找不到解。可當他排除掉所有錯誤答案,剩下的不就隻能是正确答案了嗎?
婁陵是個纨绔,和他在一起是為了取樂。
得出這個答案後,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塊。
這樣看來,他以前的樣子都是僞裝。潛藏在冷淡下的溫柔細膩、偶爾流露的脆弱,還有盈滿愛意的清澈的眼睛,都是在造假。全都是僞裝。
原來那些都是可以表演出來的嗎……果真如此的話,婁陵還真是個了不起的演員。
從回憶裡脫身出來後,一擡眼就撞上潘煜擔心的表情。
“我沒事啦。”
潘煜撓了撓頭,臉上的懷疑并沒有消失:“沒,沒事就好……”
過了一會兒,他又露出一副賊兮兮的表情擠過來,在蘇谌耳邊壓低聲音說:“現在還是好好學習吧,愛情什麼的都是過眼雲煙,你現在感覺痛心,過個幾年再看全是小事。你想想啊,你有本事以後什麼好女孩碰不到。”
聽見“愛情”的時候,蘇谌的眼皮抽動了一下,潘煜沉浸在自己的想象裡,并沒有發現。
“所以你也不用總在意那個婁陵,你不比他差的,真的!兄弟我向你保證!”
原來是把他和婁陵想成情敵了。
蘇谌有點哭笑不得,還是應承了下來。
“我知道了,謝謝。”
上午才提起和婁陵有關的事,下午就迎面撞上了,不得不說命運有時真是愛開玩笑。
蘇谌是住校生中的一員,平時在下午的課結束後,他是不會出校門的,隻是今天需要打印一些複習資料,學校的打印店又剛好關店了。
這個時間點,走向校門的人稀稀落落的,高中選擇走讀的人不太多。
會不會……碰到他呢?
這個念頭剛浮現出來,他就慌忙甩了甩頭。别去想了。
走出校門,然後往左轉,再走一段路就是最近的打印店。
離開學校幾步後,他看見了一群人,有的染着誇張的發色,有的剃着平頭,年紀看起來也不算太大,氣質卻在學生們中顯得格格不入。這些人以校門為中心,或站或蹲,圍成一道半圓,頗有些來者不善的味道。他們的站位零散,不過還是能看出為首的人。
蘇谌望向站在樹下的領頭人——他看起來是這些人中年齡最小的一個,穿着連帽衛衣,雙手插兜,耳機線從耳朵裡延伸出來直至外套的口袋沿。他沒有染發,烏黑的發絲在頸部墜得格外長,右耳垂上釘着一枚銀珠。
這人好像是高中生,身上的學生氣卻很淡,不顧别人眼光哼着歌,刺人的桀骜時不時從乖順的外表下紮出來。
他突然掀了眼皮看過來,銳利之色在其中一閃而過。
正臉轉過來的同時,一抹熟悉感擊中了蘇谌。
是他?
蘇谌後退了半步,在腦中飛快比對,立馬得出了答案:沒錯,就是他。這人的打扮比起之前有了些變化,當時他又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婁陵身上,這才沒馬上認出來。
這個人好像也認識他,第一時間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然後很快若無其事轉過臉,權當沒看見。
心中的火苗蹭一下漲起來。
他握着拳頭朝樹下走去,有點緊張地清了清嗓子。
“你,你好……”
原諒他一時想不到第二種開場白。
賀存真在蘇谌挪步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挑了挑眉,把播放着的歌按了暫停。
會說什麼呢?先罵上幾句還是直接動手?還有那麼點期待呢。
對方臉憋得發紅,雙手攥緊,幾秒後終于鄭重開口。
“你好。”
噗。賀存真一把扯下耳機線,用一種驚異的眼神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