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快别笑話奴婢了。”
程妩不再逗她,“月黛慣來在意你管着庫房,倘若我越過她,使銀杏與你一道管理,她會如何作想?而嘗到甜頭,又在月黛那看不到希冀的銀杏,又還會聽憑她的驅使嗎?”以往在她跟前唯唯諾諾的小婢子躍身反踩,月黛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程妩再适時的添幾把火,即可一網打盡。
至于季氏此前為何沒有插手她房中庶務,命月黛管理庫房,程妩也細細揣摩過。
一來季氏不想月黛同她走得過近,她不把庫房交由月黛打理,便使月黛對她起了怨,季氏遂不必擔心有人陽奉陰違。
二來,季氏想營造一種雖苛刻卻愛護的嚴母形象,免得适得其反,激起程妩的逆反心理,使其脫離掌控。不得不說她這一招用得極妙,前世就是如此,讓程妩死心塌地,為她們母女奉獻一生。
她把其中彎繞點明,用手抹去水漬,一瞥眸,就見霁藍呆愣在原地,顯然還在克化。
程妩頗有耐心的沒出聲打攪,正準備繼續匠造木尺,就聞外屋傳來叩門之聲。
“何事?”霁藍快速回神,揚聲問。
“夫人請姑娘去上房用午膳。”
程妩指尖動作一滞,與霁藍對視一眼,才略點了下頭。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霁藍朝屋外踱了幾步,見外頭沒了人影,才輕聲道:“晨間不才去夫人那請安回來嘛,怎的又要過去。”
程妩斂眸思索,複用巾子把手擦淨,方起身,“我先去換身衣裳。”她适才擺弄木料,有些碎屑粘在了上頭。
.
一刻後。
程妩還未打簾入内,就聞一道刺耳的嬰孩啼哭誓要把瓦當震碎去。
下瞬,她尋着哭喊來源探去,就見婉姨娘所出的五妹妹正被祁嬷嬷抱在懷中簸蕩安撫,卻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吵什麼吵,我的耳根子都要被你哭聾了。”季氏揉額,滿面惱意。
程妩一時不知季氏又要鬧哪出,隻好收目徐步上前見禮,“母親安好。”
季氏擺擺手,未施一眼,便打發了她。
程妩也未放在心上,隻尋了個位置坐定,便放眼四周,觀着當下的情形,冷不防,就見坐于對面的婉姨娘單手緊揪着衣襟,眼圈泛紅,視線定在祁嬷嬷懷中的嬰孩身上,一刻不移。
“夫人,沁姐兒還小,身邊離不得我,她又才開口咿語,連路都走不囫囵,哪裡就能沖撞了族親們去,且讓祁嬷嬷把她抱給我吧,再怎麼哭下去嗓音都要啞了。”婉姨娘說着從座位上起身,探手想接回程沁,卻被祁嬷嬷一個側身躲開。
程涵見狀,連忙攙扶住婉姨娘,向季氏求情,“母親,女兒這幾日跟着大姐姐謄抄了不少經文,為母親祈福,求母親把妹妹還給姨娘吧。”
程妩蹙眉瞧着,不料上首的季氏聽了此話,非但沒松緩半分,反而愈發不愉,隻見她眼睑上掀,怒瞪過去,“怎麼,你還要反了我不成,主君開恩,又瞧你和沁姐兒都是女娃,這才破例讓這賤人撫養,但你且記住,我終歸才是你們的母親,母親把閨女使來親近幾日,哪有還不還之說。”
“我操管着府中大小瑣事,庶務繁重,若不是瞧着族老們即将抵達,擔憂屆時沁姐兒如今日這般哭鬧,擾了親眷們的心神,我又何必揀那輕快日子不過,自尋麻煩。”季氏壓了口茶才繼續:“我就是念着沁姐兒還小,往常也不曾讓你抱她來上房走動,這才造就了如今的場面,使她一見着我就哭鬧不休,可族親們不日就要到了,屆時她也要露臉迎接,你一個姨娘又不能出席,她再如現在這般,失了府中顔面,誰來擔待?”
程妩聽了她這麼一連串的道理,心下鄙夷。不過是個還在吃奶的孩子,哪裡就這般嚴重,不過是季氏上回那口氣沒疏出去,想借着這個由頭給婉姨娘苦頭呢。
季氏雖看不上程沁,一個女娃也威脅不到她的地位,隻婉姨娘卻是個溺愛孩子的,她把這麼小的嬰孩抱到上房養幾天,也夠婉姨娘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