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約的合作?
尾上憲史瞬間想起了什麼,他臉色難看,但心底卻松了口氣。
他想:既然是為了那起合作和他的研究,那就還有商量的餘地。
于是尾上配合着上了綁匪的車。
他沒敢向路人發出任何求救信号,不僅是因為他被駕駛座的男人盯着,還因為他的父母在綁匪同夥的手上。
。
“所謂人類,就必然會有欲求和弱點。”
“金錢,權利和美色的俘虜占據了大半江山。”
“也不乏有将愛情,親情,友情,理想信念等這種難以琢磨的事物放在至高點的人。”
“當然,也有單純對死亡無比恐懼的存在……總之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但無論如何,既然是正常的人,隻要還活着,就必會有這樣那樣的欲望以及動容之處。”
“——除非那是一無所有,内心空洞,或者腦子生來就不正常的行屍走肉,但那到底是少數。”
叮……咔嚓。
彈開火機的金屬蓋,指腹滑過火石,點了一支煙的尼昂翹着腿坐在一旁的雜物上,一邊說,一邊把玩着手裡的CD,然後轉動眼睛,看向不遠處的搭檔與他腳下的屍體。
……尾上憲史在英國醫藥研究領域的名聲不菲。
他是天才,并相當持才自傲。
他認定才能是一切,所有人都得看在他才能的份上對他多加包容。哪怕遇到了危機,被人敲詐勒索,隻要對方是沖着他的才能來的,尾上憲史就一定會覺得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
他的自傲,必然會讓他誤判局面。
——尾上憲史不會明白,對于擁有無數天才研究員的酒廠來說,他的天賦雖然出衆,但還不至于不可替代。
——而且,他的研究已經出了成果了。
取走成果,殺死違背合作、企圖背叛組織的人,将組織不可冒犯的規則和恐怖政策貫徹到底……
這才是組織會做出的決定。
除了傲慢之外,尾上憲史還有很感性的一面。
——不管他在職場上怎麼壓迫人,又怎麼數次言而無信、見風使舵、盜用下屬成果、留下一大堆糟糕人際關系,但至少他很敬重自己的父母,甚至數次因為父母的一點身體不适,就想方設法的推延工作,以最快速度返回故土。
于是根據尾上憲史往年在學術會議上登場演講時的影像音頻,尼昂記錄了聲線,僞造了手機号碼,聯系上了目标在日本的家人。
用“尾上憲史”的身份與聲音和其家人溝通,不留痕迹的套取消息,确認目标沒有将自己的研究透露給他們後,尼昂便記錄下尾上父母的聲音、口音、語癖并挂斷電話,緊接着找了個合适的電影片段,用自己編的算法将主人公的臉替換成了尾上憲史父母的臉。
是的,尾上憲史的父母什麼事都沒有。
那隻是一個……尼昂用電腦合成的小小謊言。
尼昂的這手技術,在這個年代堪稱遙遙領先,盡管還稱不上天衣無縫,但加點濾鏡和搖晃,已經完全夠用了。
——以手機及時視頻通訊作為幌子,将僞造的視頻和僞造的聲音展現給目标看,加上黑澤陣那身氣質的施壓……在如上的因素疊加影響下,被噩耗沖擊到沒有思考餘地的尾上憲史,必然會本能被牽着鼻子,乖乖跟着綁匪走。
之後?
之後,錯過了唯一求救的機會,發現自己不僅入了狼窩虎穴,而且還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的尾上憲史,在自身性命與父母性命都被他人拿捏在手裡的時刻,隻能夠選擇老實交代一切,并苦求再給他一次機會,至少放過他的父母。
“那我答應你,隻要你沒有撒謊,你的父母就會平安無事。”
光鮮亮麗坐在遠處,看着目标被搭檔拷問的銀眸男人拿着剛剛到手CD,在檢查完CD的内容後,這麼微笑的陳述着:
“那麼,晚安,尾上先生。”
與虎謀皮終遭反噬的尾上憲史,最終死于槍殺。
滅口并回收資料CD。
——代号考核任務,曆時兩小時,完成。
。
“針對弱點去行動,往往能夠事半功倍,又給你上了一課了,阿陣。”
尼昂隻有在心情還不錯的時候,會這麼親昵地喊搭檔的名字。
他銀色的眼眸彎起,那朦胧的瞳色和空氣中彌漫的煙草味與鐵鏽味交錯:
“你也該學一點電子技術了,之後隻會是信息時代,隻懂打打殺殺,可是會被時代淘汰的……話又說回來,雖然這家夥人不怎麼樣,又愚蠢得很,不僅擅自接觸他惹不起的勢力,還膽大妄為的背叛,但至少是個會在最後都挂念着家人安危的人,在這一點上,我還是願意給予他一些尊敬的。”
“……哼,這些虛僞的廢話給我少說,聽着真刺耳,就好像你這個任務完成率百分百的雇傭兵好像真的會在意一樣。”
黑澤陣帶着手套,冷笑着,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小瓶液體,蹲下,緩緩将其灑在了腳邊屍體的頭部。
類似于濃硫酸的腐蝕性液體将死者被子彈貫穿的頭部侵蝕的面目全非,最有識别性的牙齒以及五官長相被溶解破壞得幹淨,随後套上袋子,待會再将人綁上石頭抛入河流中沉底,這樣至少在三天時間内,哪怕遺體被發現、打撈出來,也都不用擔心遺體身份暴露。
——而不久後将易容成尾上憲史模樣,到其公司與其住所檢查藥物資料是否存在備份的貝爾摩德,也能行動的更加方便自如且安全。
“我當然會在意。”尼昂看着這一幕,抽了最後一口煙,然後吐出,嗓音低啞道:“可憐又一位母親失去了她的孩子,那位老婦人還挺關心尾上先生的。”
“怎麼?你要去向那個老太婆贖罪?向她掏心掏肺?你想死我可以直接送你一程。”
“當然不。”
尼昂把煙熄滅,将煙頭包着放進口袋,語氣涼薄:
“我隻能深感抱歉,然後不出現在那位可憐的女士面前罷了。”
“虛僞的假紳士。”黑澤陣嘲笑:“你剛剛說人都有自己的弱點,那你呢?”
“我當然也不例外,難道我像是行屍走肉?”
尼昂坦率的起身走到搭檔身邊,然後微微歪頭。他雖然嘴角帶着笑,但眼底卻是一片死寂淡漠:
“我在乎女士和錢,隻有這兩項能讓我心甘情願的去赴湯蹈火、以身涉險,而其他的一切都是消遣。”
“所以,我親愛的阿陣,如果你哪天想要殺我,可以考慮一下從這兩個角度入手,這是你唯一能夠成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