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誰是她的主人,她又是誰的奴隸?
從簽下賣身契的怔楞裡了清醒過來,文昔雀自己方才做了什麼,因淩昱珩的一句話有了切身的體會。
尊嚴和自由被人踩在了腳下,未來的生活一片漆黑,如漫漫長夜,等不到黎明。
一千兩被強制塞到了文昔雀的手裡,她攥着銀票,望着最陌生的熟悉之人,兜兜轉轉,還是一千兩,這不過這一次,受傷的隻有她。
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站住,本将軍有讓你走嗎?”
文昔雀停下腳步,一雙眸淚眼婆娑,“你還想怎麼樣?”
淩昱珩張開雙手,理所當然地說:“更衣。”
他花這麼多心思,費了不少銀子,她連“聽話”都做不到,他未免太虧了。
文昔雀将手裡皺巴巴的銀票收起來,她擦了擦眼淚,朝淩昱珩走去,這是她遲早要面對的。
她走近了他,為他寬衣解帶,濃郁的沉香之氣在此刻格外地令人煩躁。
世家公子,高官尊爵,他是錦衣華服、高高在上的大将軍,願意放下身段,穿粗布短衣和她過着粗茶淡水生活的淩郎隻是她的一場美夢。
夢早就醒了,是她固執地不肯清醒。
心口處密密麻麻地微微痛着,擦淨的淚水又緩緩落了下來。
晶瑩的淚珠滴落,淩昱珩看在眼裡,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低頭看向她道:“你現在心裡是不是也在想,我要是死在戰場上就好了?”
文昔雀将他的衣裳挂在衣桁上,随口答道:“你死了,那場仗誰來打?你不是天下人的英雄嗎?”
隻是不再是她的英雄了。
她心情亂糟糟的,也沒法去細想他為什麼說這種話,又想用什麼樣的法子來令她難堪。
“現在我能走了嗎?我父親還等着我去照顧。”
總不至于剛簽下賣身契,他就急着要她暖床,淩昱珩會可惡到那種地步嗎?
她為他更完衣,一下就遠離了他,不過沒關系,她的人已經屬于他了,淩昱珩沒再為難她,“可以,你千萬要記得誰是你的主人。”
“我簽了賣身契,不用将軍再提醒了。”
她現在是什麼處境,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文昔雀出門連一盞燈都沒拿,在黑夜裡也沒讓人領着,寒氣襲人的夜幕裡,她踽踽獨行,摸索着前路,被看不真切的台階絆了腳,摔到在了冰冷的地面。
掌心蹭破了皮,膝蓋處也隐隐作疼着,秋盡冬初原來是如此難熬的時節。
文昔雀起了身,踉踉跄跄地,自己找到了文徵元住的廂房。
她父親還沒醒,她摸了摸文徵元的額頭,燒已經退了不少了。
她呆坐在床頭,直至黎明。
早膳過後,李太醫來了,千年靈芝有了,針也施了,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文徵元悠悠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