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福澤雛乃吃布丁的動作僵住了。
平常總是能把爸爸拿捏得死死的她,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一天之内連續兩次事情不按劇本走的情況。
沒有哪個十幾歲的孩子會不喜歡吃甜品,更不用說江戶川亂步這家夥昨天醒過來之後,就把她冰箱裡的水果小蛋糕全吃完了,也就是爸爸答應了買新的,她才沒有計較。
這家夥,現在居然不肯吃布丁?
殊不知就連她爸爸都覺得奇怪了,畢竟他和亂步在外面隻是吃了頓午飯而已,并沒有吃點心。
甚至考慮起了江戶川亂步不但不喜歡年糕小豆湯裡的年糕,也不喜歡茶味的東西的可能性。
可福澤雛乃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大聲安利了起來:“這款布丁還是新出的,特别好吃!雛乃吃一份就夠了,爸爸也不愛吃這些。”
“——江戶川亂步,即使你吃不下,嘗一口也行啊。”
她緊張地看着眼前的人。
可江戶川亂步卻一歪頭,道:“為什麼非要我吃布丁不可呢?如果是雛乃醬的話,難道不是應該把兩份全都吃掉故意氣我嗎!”
“……”
“——還是說,這份布丁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江戶川亂步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想到了兩個人剛才開始的奇怪舉動,再想起亂步特殊的能力,福澤先生也自然猜到了什麼。
不管女兒蒼白的臉色,他打開那份布丁就聞了聞——
濃濃的苦瓜味讓人不由皺起眉頭。
“雛乃——”福澤先生放下“苦瓜布丁”,嚴肅地盯着低着頭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的小姑娘身上。
“嗚哇——”不等他說些什麼,福澤雛乃先一步哭了。
“江戶亂步讨厭!”
福澤雛乃帶着哭腔吼完,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
“……”
老實說,一開始福澤先生的确有些氣的,要知道,捉弄别人可不是什麼好的習慣。可當小姑娘哭出來這一刻,他也隻能怪自己了。
畢竟,把亂步領回來的時候,他的确忘記了考慮雛乃的心情。
沒有和她說一聲,就領了個孩子回來,是個人都會不開心。
自打老朋友臨死前把還是個嬰兒的雛乃托付給他,這個孩子他是真的當作親生女兒養大的。
隻是,他從未想到,第一次換尿布、第一次沖奶粉喂奶、因為孩子哭鬧半夜睡不踏實的手忙腳亂都挺過來了,現在卻要為了雛乃和亂步兩個孩子的關系拿不定主意。
默默在亞馬遜上下單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還有幾本發展心理學的書,他正準備去雛乃的房間哄哄她,卻被江戶川亂步拉住了和服的袖子。
“大叔你還要去哄她嗎?”少年鼓着腮幫子,“你……會不會有點太慣着她點了?”
在十四歲的他眼裡,幹了壞事的小孩子是要被父母說教一通的,隻有明明什麼也沒幹卻受了委屈的孩子,才有資格被哄。
“……”
“大叔,”看着眼前的人,江戶川亂步繼續說道,“你把她保護得的确有些太好了。是因為她的異能力嗎?“
…………
福澤先生發現福澤雛乃有異能力,還是在她五歲的時候。
那時候雛乃才剛學小提琴不久。來家裡喝酒做客的老友福地笑着讓她拉一曲。
小提琴這個樂器,初學者是很難拉出好的音色的,福澤雛乃自然也不例外。隻是,老友變得難看的臉色,卻不像單單聽到了難聽的演奏一般。
那之後,福地便自稱有事匆匆離開,整整一年都沒了音訊。
一年之後,福澤先生才收到了這位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的來信。
他說,他居然在雛乃鋸木頭般的演奏中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被一個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所騙,誤以為世界會在未來發生騷亂,不惜采取了極端方式,傷害了很多人,其中便包括了福澤。
隻是,那時候的他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洗腦下,已經有些走火入魔了。甚至意識不到自己被騙,也意識不到自己做錯了。
更可怕的是,前不久他确實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名字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什麼也沒發生的事當然不可能交給異能特務課來處理,他唯一能做的,隻有斷絕了和這個人的聯系,獨自離開橫濱。
“我的老友,雛乃醬很可能和你我一樣有異能力,而且是比你我的更加可怕的,通過演奏來操縱精神的異能。這樣的孩子,不能讓她被異能特務課或者port mafia,尤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注意到…… 源一郎。”
這是老友信裡的最後一段。
當時的他看完這封信,久久沒回過神來。相信了老友的話的他,當即托人找到了一個能使異能力無效化的異能力者,帶着雛乃的小提琴去了一趟。
這位異能力者能夠無效化的,隻有需要具體媒介的異能力。直接作用在媒介上,使異能力無法發動。
後來福澤雛乃上了小學,深知異能特務課為了确保新出現的異能力者,會去橫濱市内各個小學觀察的他,托人讓女兒讀了東京的帝丹小學。
這些事,福澤并沒和江戶川亂步說過,隻是,果然躲不過他敏銳的觀察力。
“我知道了,大叔,”聽福澤說完了這些,少年鄭重地說道,“如果是大叔想守護好的東西,我會幫忙的。”
隻是——
他擡頭看了一眼樓上。
此時,仍然能時不時聽見福澤雛乃為了吸引爸爸的注意力故意發出的超大聲哭嚎。
還是要先和雛乃醬和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