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不像是湖底底,反而像另一個世界,遲淩行走間如履平地,甚至呼吸自如。
入目是一片漆黑,流動的黑霧如同化不開的濃墨,張牙舞爪盤旋在他周圍,纏繞着,攀上他的身體,但卻沒有想要傷害他的意思。
仿佛隻想給他一個眷戀的擁抱。
這樣的場景讓遲淩有一瞬間恍惚,分不清現在何時,也不知身處何地。
手指上的素戒突然發出微弱光芒,随即綻出耀眼白光。
遲淩眼睛一酸,被白光照得刺痛,他别開頭,重新眨眨眼,适應後才轉回視線。
白光讓他看清了周圍的場景,黑霧中間是一個紅衣墨發的男人,男人雙目緊閉,兩手交疊搭在腹部,長發垂至地面,和無邊的黑霧融為一體。
他面容俊美,皮膚蒼白,胸膛裸露的皮膚在黑霧中若隐若現,周身的氣息極度危險。
但他還在沉睡。
遲淩的心髒怦怦直跳,說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别的什麼。
是劉穢燃。
他的面容很熟悉,但又不太熟悉,似乎成熟了許多。
遲淩曾在湖底和他相擁,然後把針紮進他的後心。
近了,遲淩每走近一步,纏繞在他身上的黑霧就越多,也越活躍,好像對他的到來極為高興。
遲淩就站在原地,那樣注視着沉睡的男人,随後他掏出一把匕首,反射出懾人的寒光。
遲淩神色淡然繼續走近,直至來到男人身前。
他單膝跪地,高高舉起匕首。
如果現在殺了這個還在沉睡中的boss又會發生什麼呢?
是遊戲直接結束,還是自己也會一起死在這裡?
右側耳垂,耳釘好像在發燙。
遲淩丢開匕首,不是他不想殺死這個男人,而是沒有到絕境,他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沒有必要,也不值得。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耳釘,放在掌心端詳,但耳釘沒有任何反應,好像剛剛的一切隻是錯覺。
他握着耳釘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又把耳釘帶上了。
“看我發現了什麼,他右耳垂上有一顆紅痣!”
“真的哎!别說,還挺有特色。”
“能不能别說這些沒用的了,沒人讨論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是啊!接下來該怎麼辦?該不該殺了boss啊!”
“還殺不殺呢!他有這個能力嗎?到時候把boss弄醒,他就等死吧!”
遲淩抽空看了眼直播面闆,一條條彈幕一閃而過。
紅痣嗎?
當初就是因為不想讓别人看到,所以才有了這個耳釘。
他無意識地摩挲着耳釘,進了這個副本,耳釘就一直在發燙……
難道,這個副本裡真有故人?
周身黑霧忽然凝滞,遲淩心中警鈴大作,下一秒他就感覺時空靜止了,自己也一動不能動。
直播間的屏幕畫面被黑霧充斥,隻能看見一片漆黑。
男人蘇醒了,遲淩可以聽見他極輕的腳步聲,他撿起了地上的匕首。
然後遲淩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男人也許是在端詳匕首。
不好,遲淩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沒把匕首收起來,可能是耳釘的突然發燙讓他心神不定。
“嘀嗒”,仿佛是液體落地的聲音。
“你拿着匕首過來,是想殺了我嗎?”男人的聲音很好聽。
但這話在遲淩聽來無異于催命符。
他想搖頭,但無論如何也動不了。
他在心裡瘋狂呼叫系統,但沒有收到一點回音。
男人走近了,蹲下,直視着遲淩的眼睛。
醒來的他比沉睡時更加俊美,身上的氣息也更加恐怖。
遲淩好像聽見男人低笑了一聲。
男人擡起手,匕首還握在手上,遲淩下意識閉上眼睛。
“别這麼怕我。”
“哐當”,匕首被扔在地上,男人擡起手,将手指抵在遲淩唇間。
他能感覺到唇間冰涼的液體和淡淡的血腥氣。
“你可以動了。”
男人收回手,輕甩衣袖起身,又将手伸到遲淩面前 。
遲淩動了動手指,向後微弱的挪動着,忍不住攥緊了手。
“沒什麼話想和我說嗎?小遲,好久不見。”
遲淩蓦然擡頭,睜大了眼睛。
不是錯覺嗎?
“你……”遲淩想要開口,但發現自己的嗓音啞得厲害,一開口就潰不成音。
他頹然低下頭,緊咬下唇,黑發遮住了眼眸。此刻,他隻想盡可能讓自己看上去更加體面。
男人扶起他,歎了口氣:“别哭。”
男人輕輕環着遲淩,袖擺輕拂過他的臉。
“你已經很棒了,是我沒有做好。你的手還疼不疼?”
遲淩搖搖頭,擡手抹了把臉。
“你呢?疼嗎?”
“不疼。”
“我該走了。”
男人伏在遲淩耳邊,對着他說了幾句話。
遲淩瞪大了眼,而後點點頭,看上去有些呆。
男人忍不住笑了,捋了捋遲淩的發絲。
“還會有再見的那天的。”
“好,我等你。”
“怎麼回事,看個直播老是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