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現在能能躺在床上就絕不下地,他倚着軟枕,挑起眉尾,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下方的鄭莺兒,内心的不滿已經到達了頂點。
鄭莺兒卻沒察覺到“皇後”和平時有什麼不一樣,笑着說:“皇上已經教過臣妾了,如今在這行宮中,就隻有臣妾和娘娘為伴,自然應該盡到妃子的本分,好好照顧娘娘才對。”
的确,這話不是鄭莺兒自己能想出來的。
楚昭冷笑了一聲。既然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朝上在假皇帝的把持下也沒出什麼亂子,自然不急于一時,楚昭是打定了主意養精蓄銳的。結果鄭莺兒三天兩頭就要來“請安問候”,他拖着病體,精神自然不如鄭莺兒,現在躺在床上都哈欠連天。
“有貴妃照料,本宮一定會盡快好起來。”楚昭笑起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正好今日天氣不錯,本宮在床上躺久了也乏得很,不如貴妃陪本宮出去走走?”
鄭莺兒向窗外看了一眼:連日的暴雨退去,陽光瞬間驅散了涼意,把地上曬得暑氣騰騰,哪裡天氣好了?
眼見皇後笑得無辜,鄭莺兒正要拒絕,卻聽見皇後說:“點秋,扶本宮起來。若是皇上知道本宮和貴妃如此要好,想必也高興。”
和楚昭比起來,江停雪的傷勢不算重,奈何她身子骨不好,楚昭在她的身體裡躺了這麼多天感觸良深,也不知道能不能扛過外面的酷暑。
楚昭心中歎氣,已經擺正了心态:不過是宮鬥而已,又不是沒鬥過。
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儀仗從凝輝宮出發,往春歸園去了,這麼大的動靜當然瞞不過江停雪。
她還在兢兢業業地看奏折,以最快的速度熟悉朝中事宜,聽說皇後娘娘已經好多了時她正好批完手上的折子,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既然皇後有如此性質,朕自然也要去看看。杜平的乳母找得如何?”
“皇上放心,兩個都是極有經驗的,已經換上了。”
“備攆,去看看皇後。”
行宮之中樹木成蔭,走在湖邊時兩旁有山石樹木掩映,再加上湖面上涼風習習,比太陽底下要涼快不少。
楚昭屏退了衆人,隻留下鄭莺兒和自己獨處,撕下了和善的假面:“鄭莺兒,你每天往本宮這兒跑到底想幹什麼?”
“皇後娘娘這是說的什麼話,臣妾……”
“貴妃!”楚昭提高聲音,打斷了她的話。當鄭莺兒疑惑看過來的時候,他又笑起來,柔聲道:“如今四下無人,本宮行動不便,若是驟然落水,貴妃覺得皇上會怎麼想?”
“你威脅我?”
楚昭歎氣:“怎麼能算威脅?本宮不過是想知道皇上到底和貴妃說了些什麼罷了。”
鄭莺兒咬牙看着她,随後卻不屑地笑了:“江停雪,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怕你吧?這麼多年皇上怎麼對你的怎麼對我的大家心知肚明,要不是你為了皇上的大業壞了雙腿,這個後位能輪得到你?”
事到如今她還能如此猖狂倒是出乎楚昭的意料,他甚至開始想難不成自己對皇後還不夠好?
但這個念頭隻存在了瞬間。緊接着他撐着椅子站起來,一步一步挪到湖邊,鄭莺兒無動于衷,眼底甚至帶着興奮。但楚昭卻在湖邊停住了,他平靜地回望鄭莺兒:“本宮一直覺得,貴妃是本宮的福星。”
話音剛落,楚昭整個人往後倒去,直直掉進了水中,激起一陣巨大的水浪後便如同石頭般沉底。整個過程中楚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毫不掙紮,不遠處的衆人卻聽見了落水聲,第一時間沖了過來。
一行人手忙腳亂,幾個太監立刻跳下去救人,反倒是岸上的鄭莺兒呆住了,愣愣地被擠到一邊,随後被自己的宮人扶住。
她……剛才什麼意思?
哪怕鄭莺兒再遲鈍,也能看出來皇後不是想構陷自己推她下水,畢竟皇後根本沒有設計推搡的這一環,她們二人全程沒有任何接觸。
……
楚昭的雙腿在泥沙中埋了太長時間,江停雪剛醒來的時候根本不能動,到現在才能勉強下地,哪怕楚昭身體強健,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更不要說骨折的右手了。
帝王之尊,這種落魄模樣不能輕易讓人看見,所以她的轎辇上挂了層明黃的帷帳,既能擋太陽也能遮蔽視線,坐着十分舒适。
江停雪半躺在轎辇上,胸口突然一痛,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空氣般喘不過氣來。她一把握住扶手,按着胸口無法呼吸,這個動作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趙雙石立刻命人停下轎辇,去請太醫的人也立刻出發。
可還是來不及了,江停雪臉上憋得青筋爆出,很快就意識模糊,恍惚間她看見一張溺水的臉。明明身處水底,表情卻平靜地近乎安詳——那是她自己的臉。
一口空氣猛地灌進胸腔,江停雪劇烈咳嗽起來,本就沒好的肋骨仿佛要戳進肺裡,疼得江停雪額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皇上,皇上您沒事了?太醫已經在路上了。”
趙雙石的臉出現在視線中,江停雪在鬼門關上走了一趟,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将視線聚焦到眼前:“朕沒事。”
她擡起頭來,冷冷的視線從趙雙石臉上劃過,落在其他人身上:“此事不可外傳。”
“皇上放心,老奴明白,那太醫……”
“不必傳了。”
趙雙石應下來,這時有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沖過來,被趙雙石訓斥了一番。
江停雪問:“什麼事?”
“皇上,皇後娘娘落水了。”
江停雪瞬間想到剛才意識模糊時看見的景象,瞳孔不易察覺地縮了一下,他們的性命是相關的?
她幾乎瞬間确定了這個事實,那楚昭是不是也知道了這一點?
“去凝輝宮。”
帝王儀仗很快抵達凝輝宮,院子裡稀稀拉拉跪了一地人。
看見皇上聖駕,鄭莺兒立刻哭着迎了上來:“皇上,您可來了,臣妾快吓死了。”
江停雪這會兒沒工夫理她,在宮人的攙扶下進了内殿。此時皇後已經蘇醒,太醫跪在一邊不敢說話。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