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從馬背上下來,朝高盛拱手,着一身白色深衣,儀表堂堂,眉眼如畫,竟真是那人。
宋之洵,名臣之後,文武雙全,曾經被譽為京中名公子,也是父皇當年給她物色的驸馬。
父皇雖不太理朝政,但對她一直上心,在他眼裡,自己這個女兒天下無雙,為當之無愧的掌上明珠,世間男人能相配者少之又少,也就宋之洵還勉強配得上,所以他看中了。
司妤身上有兩樣世間之最,一是身份,二是相貌,平常人有其一便不得了,而她兩者在一身。所以能給她當驸馬,那自然是全族的榮光,宋家也十分高興。
當時宋之洵要做驸馬一事幾乎要定下,結果任建州刺史的宋之洵父親宋邁與吳弼交惡,吳弼痛恨宋家,便向父皇進讒言,正好建州境内出現民變,被抓到把柄,父皇便将宋邁貶了官,驸馬之事也再沒提了。
雖然婚事不了了之,但在司妤心裡一直覺得宋之洵是個很好的男子,沒想到如今他竟與高盛如此熱絡,言語中的親昵,又何嘗不是谄媚?
似乎覺察到車内的目光,宋之洵擡起頭來,透過司妤撩起的車簾間隙,看到了裡面的人。
宋之洵曾見過司妤,那樣的容貌,見一次能銘記終身,此時突然見到,頓時一愣,待要行禮,便見車簾已經放下了。
他這才意識到,公主此番,是和高盛在一起。
他的确聽到些傳言,說高盛染指長公主,甚至常出入宮廷。
如今看來,此話不假。
高盛此時也朝身後望了眼,馬車簾自然早已放下,他回道:“景平若有空,不如随我至府?”
宋之洵意識到自己失态,連忙收回目光朝高盛道:“如此正好。”
于是宋之洵便轉頭與高盛一道走了,司妤自己乘車回宮。
心底的絕望又多了一分,她之前确實沒想過,連宋之洵都成了高盛一黨。
才回宮,卻得長樂宮宮人傳召,說太後有請。
司妤不知母後為何事,照了照鏡子,見自己臉上并無異樣,便匆匆過去。
至長樂宮,卻見司婵也在。
司婵為司妤的妹妹,比她小三歲,封号昌樂,兩人的感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司妤從小喜靜,司婵卻更鬧一些,又小,兩人玩不到一起去。
司妤給太後請過安,太後便道:“喚你過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司妤道:“母後問。”
太後看一眼司婵,司婵此時低下頭去,司妤猜測事情和司婵有關。
太後道:“若替婵兒招宋之洵為驸馬,你覺得如何?”
司妤吃了一驚,愕然擡首,随後又看向司婵,司婵知道她這時看向她,并沒有擡頭,反而稍稍偏開頭去。
司婵不敢看她。
當然,因為宋之洵是之前父皇替她定的驸馬。
現在呢?現在婚事無人說起了,加上……她委身于高盛,婚姻一事,不好談及,所以司婵覺得自己可以嫁宋之洵。
司妤問:“妹妹願意嗎?”
司婵不說話,太後道:“她是願意的。隻是……”
太後為難道:“你父皇畢竟是想你嫁他的,我想問問,現如今你是什麼想法?”
司妤回答:“若是母後問我對宋之洵的想法,我沒什麼想法,但對于這婚事,我覺得妹妹嫁其他士族公卿之家的子弟更合适,譬如徐太傅的孫子,似乎也年齡合适。”
司婵立刻道:“但我不喜歡他,他那麼矮!”
司妤看向妹妹,耐心道:“宋之洵如今與高盛交好,與他結親并不合适,像徐家這樣的卻不錯,若你嫁入他家,他勢必會死忠皇家。”
“我管他忠于誰家,我就要嫁宋之洵!”司婵叫道。
司妤再次解釋:“若是父皇在時還好,還能盡力替你找相貌俊偉的如意郎君,但如今父皇不在了,皇弟還年幼,天下又大亂,婚姻之事便不能任性。徐家長孫隻是個子矮了一些,但才識過人,品性高潔,最重要他是徐家人,你嫁他更為合适。”
司婵不滿地嘟唇,“把他說這麼好,你怎麼不嫁?我看你就是舍不得!”
司妤看着她,久久不言。
聽她的意思,竟好像是自己不願作出的犧牲,要她去犧牲。
可她又豈能想象,自己向高盛獻出貞操時,也隻比她大一歲。
婚姻?驸馬?這些對她來說,已經是十分遙遠的事。
司婵說完話,才想起來自己如今的安穩,是因姐姐去說服了高盛反管洪,要不然如今坐上皇位就是三皇子,她、母後、弟弟,還不知是什麼場景。
她低下頭去,有些愧疚地小聲嘀咕:“不管怎麼樣,我就想嫁宋之洵,他也是想娶我的。”
司妤這才知道她已經在私下與宋之洵往來過。
就在她日日被高盛招之則來揮之則去時,妹妹正在與宋之洵談情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