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閉室内空間密閉,連扇窗都沒有,不辨白天和黑夜,冬日氣氛寒冷難耐,饒是素質好如同崔帏之,很快也受不了了。
他在禁閉室裡來回走動,抱着雙臂,不讓自己受凍。
一旁的江錫安要比他慘多了。
他被丢到禁閉室的時候,趁亂被人踩了腳踝,剛才還挨了崔帏之一拳,如今身體沒有一處是舒服的,尤其是腿,疼痛難忍,他隻能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牆邊,強忍着不發出痛呼和呻\吟。
崔帏之沒走一會兒就累了,禁閉室又沒有桌椅,他隻能走到江錫安對面坐下,半晌,輕輕歎了口氣:
“我好想我娘子啊。”
江錫安扯了扯嘴角:“世子,這是在國子監的禁閉室,喬公子可不能神通廣大、手眼通天到能把你從這裡撈出去。”
“我知道。”崔帏之走到他身邊,看着江錫安:
“雖然我讨厭你利用我,但是昨日之事也确實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你。”
他脫下外袍,蓋在江錫安身上,鄭重其事說:“你放心,我肯定救你出去。”
江錫安看着崔帏之,正要感動,可還未說話,就忽然聽見崔帏之一個人那邊嘀咕:
“我還約了我娘子明日巳時見面呢,我可不能一直被關在這裡等死。”
江錫安:“........”
沒了外袍,崔帏之自己也冷,猶豫了一陣,顧不得冷,把地面上的稻草都撥到一處,挪到江錫安身邊:
“沒有被子,為了不被凍死,你且用這個蓋一蓋腿吧。”
江錫安偏頭看他收拾稻草的舉動:“世子的動作好生熟練。”
崔帏之哪裡敢說自己上輩子在獄中呆了不少時日,故而才會如此熟練,含糊笑了笑,沒說話。
随着崔帏之的動作,稻草下又不少蟑螂跑了出來,崔帏之收拾着收拾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對。”
江錫安:“......怎麼了?”
崔帏之摸着地磚,慢聲道:“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就很奇怪,為何此處的禁閉室不設窗戶.......就算是要懲罰學生,但如此設計,難道就不怕鬧出人命嗎?”
江錫安立刻聽懂,猛地坐直:“而且如果此處真的完全密閉,又怎麼會有碩鼠和蜚蠊?!”
“所以.......如果我沒猜錯,這裡一定有一處和外界相連的通道,自行解開才能逃出去。不然任由我們在這裡不吃不喝地凍三天,出去我們都變成幹屍了。”
崔帏之一邊說,一邊把稻草撥開,果然見稻草之下,刻着一道道算學題。
崔帏之:“..........”
他感歎道:“設計這個禁閉室的人,是真變态啊。”
江錫安看着地面上的題,搖了搖頭,掌心按在牆上,試圖站起來,卻沒想到,下一秒,牆體微微往下沉,很快,新的算學題就又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
四面牆體,全部密密麻麻地寫着算學題,看的崔帏之錯愕萬分,目瞪口呆:
“這是.......要我們全部解出來,才能離開的意思嗎?”
江錫安點頭:“........大概是吧。”
他猶豫了幾秒,随即從自己的書包裡拿出兩把算盤,遞了一把給崔帏之:“這是我被帶到禁閉室之前,慌亂間從桌上拿的,沒想到派到用場了。”
崔帏之:“........其實你也挺變态的。”
江錫安:“.......”
沒時間廢話,崔帏之和江錫安為了能出去,隻能争分奪秒地開始解題。
江錫安腿不好,隻能趴在地上解地面上的題,剩下的幾乎全是崔帏之的。
崔帏之惡補了一晚上,正是學以緻用的時候,撥算盤撥的算盤珠子都要蹦出來了,一回頭,卻發現江錫安趴在地面上,疼的臉色蒼白。
他一邊冒冷汗,一邊身殘志堅地用石子往地面上劃答案。
他的腿........
如若不趕緊帶他出去,他的腿廢了,便不能入朝為官了。
大梁世代有規矩,殘疾、相貌不合格者,皆不能入朝。
思及此,崔帏之趕緊轉過頭,狠下心,繼續撥算盤。
後來江錫安實在疼的受不了,就趴在地上睡了一會兒,崔帏之盤腿坐在他前面,左腿放算盤,右腿拿着石子,指尖快速地撥弄着珠子。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時間長到崔帏之感覺要過了三年,長到崔帏之的手都快要廢了的時候,在最後一道題解完之後,禁閉室緊密相合的大門轟隆一聲,自動打開了。
“門開了........!”崔帏之欣喜萬分,猛地站起身,正向告知江錫安這個好消息,豈料一回頭,卻看見江錫安趴在地上,早已疼暈了過去。
“.......不好!”崔帏之一個箭步走到他面前,略顯粗暴地拍了拍他的臉,江錫安的頭無力地外倒在一邊,并沒有醒。
“........”崔帏之沒辦法,将江錫安架起來,設法背起,然後帶着他往前走。
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在裡面被關了一天一夜,出來的時候,學生們方才起床,在争着打水洗漱。
在一片目瞪口呆之中,崔帏之背着江錫安,回到了宿舍。
他把江錫安放到宿舍,正想往外走,去請大夫,卻被蔣玉涵堵在門口:
“你怎麼回來的!”
崔帏之隻想救人不想浪費時間,不欲和他說話,擡手想要推開他,卻被蔣玉涵以為崔帏之想要動手,下意識擡起手,先發制人在離開的崔帏之背後打了一拳。
這下崔帏之當場就炸了。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幾步,差點摔下樓梯,在反應過來之後,猛地轉過頭,看向蔣玉涵。
蔣玉涵也看着他:“你想幹——”
他話還沒說完,強硬的拳風就從眼前襲來,很快他眼前一黑,後背就重重砸在了牆面上。
“崔帏之,你!”他話還沒說完,一拳又落在了他的嘴角,打的他差點吐血。
就算崔帏之平時再不濟,也是忠勇侯世子,從小耳濡目染,怎麼不可能不懂武功,雖然原本沉溺酒色,耽誤不少,但一連上了近一個月的武學課,怎麼樣也該想起來了。
他和蔣玉涵在三樓的走廊上打了起來,蔣玉涵乃文官之子,口舌厲害但武功不濟,很快就被崔帏之一腳踹下走廊,直接摔到了一樓。
他差點摔殘,兩個人的動靜也引起了夫子和掌教的注意,有不少人匆匆趕來,看見崔帏之和蔣玉涵纏鬥在一起,又是震驚又是惱怒:
“崔帏之,你住手!”
崔帏之未曾進來之前,國子監三年内未曾發生打架鬥毆事件,如今崔帏之才來不到一個月,就一連破了兩條校規,掌教怒極,一個教鞭就掃過來了:
“好你個崔帏之,你竟然敢毆打同學!你是不是反了天了!”
崔帏之不打老師,硬生生抗下了兩道教鞭,随即拱手行禮:
“掌教,學生入學以來,确實有萬般錯,學生都認。但如今我同窗江錫安被小人踩斷腳腕,若不及時救治,恐會落下殘疾。我心急如焚,本想出去找大夫,可遭到蔣玉涵阻攔,一時沖動才會犯下大錯。”
他跪下,重重叩首:
“江錫安比學生聰慧好學,夫子們都看在眼底,請夫子惜才,容許學生去找郎中,以免江錫安落下殘疾,日後不能入朝緻仕,讓大梁失去如此棟梁。”
掌教不知道崔帏之說的是真是假,尚且還在猶豫,沒多久,邱靈相聽到消息趕了過來,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登時道:
“掌教,你有所不知。”
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崔帏之,道:“此子是我的學生........雖然頑劣、不堪學業,但是性格單純,從不撒謊,不如就讓他出去找郎中,以免事情鬧大,江錫安受傷之事傳到帝姬那裡,那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聽到邱靈相的話,掌教登時點頭:
“行。”
他說:“崔帏之,你就去找郎中吧。”
崔帏之點了點頭,起身出去了。
他帶着郎中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宿舍門外圍了一圈人,甚至還有侍衛。
崔帏之:“?”
他帶着郎中擠進去,發現帝姬梁玉卿正坐在江錫安的床邊,凝眉給他擦汗。
崔帏之行禮:“參見帝姬。”
“崔帏之,你來了。”梁玉卿回過頭:“郎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