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競霜道:“你們應該把殺我的目的告訴二嬸嬸和三嬸嬸她們,須知她們二人正是因為我臉上的巴掌印,怕被人發現我非
自缢而被我尋到了逃出去的時機。若她們早知道你們假裝我自缢其實最終是為了嫁禍給大伯哥,讓官府發現他逼弟媳殉葬,
她們也不必犯難了。”
此話一出,施氏的神色果然就變了,那天姜競霜和謝羯前後腳離開,便有護衛把她們捆了塞上抹布,扔到柴房去,所以施
氏至今都不知道姜競霜究竟是怎麼逃出來的,聞言懊惱不已。
而姜競霜正好借助她的神色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心不由地沉了沉。
謝氏是當地豪紳,幾乎把住了臨安鎮的所有絲綢生意,每年交出不少稅收,就是縣令都要對謝老族長客客氣氣,能讓謝家如此忌憚,甚至不惜出動自家女眷都要殺了姜競霜的那位官員,品階肯定很大。
姜競霜早前就覺得家底如此深厚的謝家人對謝羱手裡的上百畝良田虎視眈眈有點不太尋常,現在總算知道了一點緣由,雖然知道了對方不是沖自己來的,往後還是可以在臨安生活下去,心裡着實松了口氣,但是想到接下來自己還要和謝羯纏纏綿綿一段時間,心底也很是郁悶。
就怕那位官員再次誤傷到她身上。
她思忖着:“那些朝堂紛争我不懂,與我也無關,我不想弄懂,隻是有件事要讨教大嬸嬸。”
施氏這時才正眼看向姜競霜。
那個雨夜姜競霜能死裡逃生已經很讓人刮目相看了,此番她面對着曾經意圖殺害自己的人,竟然還能如此鎮定,口稱讨教,施氏驚歎之餘,也不得不把姜競霜當個人物看待。
她正了正神色:“你要問什麼?”
姜競霜道:“不瞞嫂嫂,那日雨夜我就生了場大病,驟然遭險雖是場驚吓,但我更多的是傷心,不明白往日對我倍加關懷的長輩為何突然對我痛下殺手,隻覺自己被所有人抛棄,是頂頂可憐之人。”
施氏與謝三郎媳婦不同,她知道自己為何殺姜競霜,因此聽到這話有些不安。
姜競霜話鋒一轉:“幸而今日得知二祖母與嬸嬸們也是為人所逼迫,與我同樣是可憐人,這心裡的怨恨登時消減了不少,隻是到底還是有些委屈。”
施氏聞弦歌知雅意,況且這件事本就是她們有錯在先,姜競霜願意和解,對她們是大大的有利,因此忙道:“是我們讓侄媳婦受委屈了,我們理應補償侄媳婦的。侄媳婦想要什麼,盡管和嬸嬸開口,你二祖父與二祖母想來也會同意的。”
姜競霜言說不好意思,施氏又表達了幾回歉意,姜競霜才開始思索了起來,說是思索,其實也是演給施氏看的,她來之前早就想好了。
謝羯說不能把這件事鬧到官府去,鑒于謝羯那種刻薄寡恩的性子,姜競霜不覺得他是為了親戚放過謝老族長,那麼隻有一
種可能了,那就是謝羯要與謝老族長合作。
這就意味着謝家不會敗,姜競霜往後還是要在臨安住着,她絕不能和當地豪紳結成仇敵,所以姜競霜能得到的東西其實很有限,至少不能讓她發洩出受到的所有委屈。
既然如此,她就要把自己能得到的東西最大利益化。
比如,必須是由她出面親自諒解了族長夫人和四個嬸嬸,讓她們記得她這個恩情,而不是讓謝羯把這個情承走。
姜競霜道:“這便是我要請教嬸嬸的了,我日後想開間鋪子,不知應當開間什麼樣的鋪子。”
謝家差不多壟斷了臨安的絲綢生意,他們一族的産業從種桑、缫絲、織染整個工序都涉獵了,姜競霜所謂要一間鋪子,必然是從這裡面抽。
施氏目光複雜地看了她眼,道:“我手下正好有一間綢緞鋪子,若侄媳婦喜歡,盡管拿去。”
她不要銀錢,卻要鋪子,還是一家路子都鋪好,經營得很有條理,拿到手就能生銀子的鋪子,姜競霜的胃口不小,但施氏不能說她什麼,相反還要反過來感謝她可以高擡貴手。
施氏道:“隻是不知阿羯何時放了我們?”
姜競霜既然拿了她的鋪子,她還是想要姜競霜多出點力,但姜競霜實在滑不溜手,聞言歉意道:“大伯哥似乎還有話要和謝老族長談,男人的事女人一向都插不了手,何況他是我的大伯哥,我更管不到他的頭上。”
施氏的神色微變。
姜競霜沒有安撫她的義務,隻向她歉意地颔首,便照常請錦墨把施氏帶回柴房,錦墨卻在這時候拿了張紙過來,讓施氏簽字畫押。
姜競霜可沒吩咐過他做這種事,瞪着他,錦墨大概是跟久了謝羯,不太有良心這種事,還一副體貼為姜競霜着想的樣子。
“若不白紙黑字寫下來,存個憑證,萬一謝大少奶奶等爺走後就翻了臉,不認這賬,要把鋪子收回去了,怎麼辦?”
施氏忍氣吞聲,道:“我不是這種不講信用的人。”
但她邊說便看清了那紙上不是什麼契書,而是一條條記錄下的她方才說下的話,是她們這一房乃至整個謝氏的把柄。
她感覺這一回,她們是徹底鑽進了謝羯的陷阱了,還主動幫他把陷阱的洞門釘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