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慢騰騰爬起身坐好。
昏暗的光線中,上官鈞的雙眼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水。他看過去就像照鏡子,隻能看見裡面不安的自己。
在一片籠罩心頭的不妙預感裡,姬安強作鎮定地開口:“談什麼?”
上官鈞定定地看着姬安片刻,一字一字地說:“治好聖上。”
開口就是一顆炸彈,把姬安炸得眼前一黑。
上官鈞仿佛怕他沒聽清,頓了下又再次重複:“我知道你有辦法。治好聖上,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姬安試圖掙紮:“大司馬是不是睡迷糊了?我又不會醫術,怎麼治好聖上。我能治好你,那是聖上感化了仙人,仙人才指點聖上,借我來施展仙術。這對聖上沒有用啊。”
隻是,話剛說完,他心裡又一咯噔——糟糕,說得過了!果然人一緊張就容易話多,自己還是沒修煉到家。
上官鈞好似對姬安的話充耳不聞,依舊凝視着他:“你不會水。”
姬安裝傻充愣:“我會呀,隻是旁人不知道。”
上官鈞:“你不會。那場落水意外,對你是必死之局。”
他說得笃定,仿佛真的在講一件事實。
姬安心跳越來越快——難不成在這麼短時間内,上官鈞就查清了原主?不可能吧!
宮裡這十一年好查,封地那邊可沒那麼方便。原主進京時已經九歲,九歲的孩子會遊泳很正常。
多說多錯,姬安決定還是先保持沉默,看看上官鈞想怎麼樣。
上官鈞繼續說:“你在湖裡有奇遇,才得以生還。同時落水的姬含思也有奇遇,但你察覺了,他沒有察覺。所以你敢來給我沖喜,昨日又想方設法去找姬含思。
“我受的傷,本該在一個月後才會醒來,半年才能下地行走,兩年才能康複。而現在,你給我帶來的治療甚稱奇迹。我不會多問你的奇遇是什麼,我隻要你救聖上。”
姬安暗暗深吸口氣——昨天太着急,果然被上官鈞看穿了,也果然是上官鈞在給他制造機會接觸姬含思。
上官鈞再次強調:“隻要能治好聖上,你開什麼條件我都可以滿足。”
姬安忍不住心中吐槽——你滿足不了,我隻想穿回家去。
不過,他倒是一下被這句給點醒——上官鈞為什麼會知道原主落水必死?又為什麼能把原本的康複時間說得那麼清楚?還有昨天,為什麼會非常在意皇帝雨後出不出門的小細節?
高壓之下,姬安大腦高速轉動,在這些零碎信息間找到了一條線——上官鈞,好像也許可能……會是重生的!
姬安的思路漸漸清晰,理出幾條推論——
首先,上官鈞應該不是穿書者,否則他會先想到自己同樣是穿書人。
其次,上官鈞重生後,明顯最在意的是皇帝,那皇帝大概率是昨天曾經出事。
最後,因為自己是“本該死掉卻活下來了的人”,上官鈞在推測出自己和姬含思都有奇遇的情況下,會更傾向自己這個象征好運的“活例子”。
隻是,局面分析明白了,好像也更糟糕了?
姬安重新陷入沉思——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說服上官鈞,自己真的沒辦法救皇帝……
*
姬安垂着眸,一直沉默不語,上官鈞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
但,長年身居高位手掌重權,讓他的耐性非常有限。
上官鈞再一次施壓:“四皇子,你知道聖上對我有多重要。隻要有希望,我必會不擇手段。”
姬安擡眼看來,上官鈞發現他眼中盛滿了濃濃的無奈,以及深深的悲傷。
姬安沉沉歎口氣:“不是我不想救聖上,是實在沒有辦法。”
上官鈞心底蹿起一股焦躁,和隐隐的怒火。
他壓抑着情緒,聲音裡卻不自覺地帶上冷意:“不要拿你治療過我當借口。昨日你找姬含思,不就已經把他那一份搶到手中。”
姬安搖搖頭:“不是這個,你冷靜聽我說。”
上官鈞冷眼看他。
姬安毫不躲避地回視過來,滿臉認真地說:“我要先說的是,奇遇已經和我綁定,如果我不願,你就得不到。例如,我現在停止對你的治療,先受罪的會是你。”
上官鈞蹙了蹙眉頭——姬安在從他手中搶奪談判節奏。
不過,他同時也心頭微松——姬安既然擺出談判的姿态,說明有可談的餘地。
上官鈞主動退後一步表現誠意:“四皇子不必說這些。我知道要治好聖上必不容易,你有什麼需要隻管開口。”
姬安卻還是搖頭:“我剛才已經說過,不是我不想,是真沒辦法。”
不過,不等上官鈞的怒火湧上,姬安又立刻接道:“生老病死自有定數,我們能改變的隻是意外,但改變不了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