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建議而已,顧星河也隻是随口一說,卻沒曾想碧落仙子反應這麼大,這讓顧星河都有些奇怪了:“這是個很值得意外的建議麼?還是……仙子不會蔔算之道?”
哦,蔔算那還是會的,修仙天花闆不允許自己的技能出現任何短闆。
碧落仙子其實就是思維慣性——在她那個人人都給自己套盾的世界裡,蔔算出來的結果常年不知道被人歪曲修改了多少次,與其被蔔算出來的結果幹擾了判斷,還不如幹脆就随緣來,生死看淡,不服就幹,活下來的可能性還高一些。
但這個世界,好像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扭曲天機手段。
碧落仙子很快就沐浴焚香,屏氣凝神,認認真真排了一卦。
結果是,旅卦。
這個結果就哪怕是顧星河這樣的業餘人士都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所謂“君占此卦為不吉,一切謀望枉徒勞”。
但,得了旅卦之後,碧落仙子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了。
“天意都是讓我出去走一趟。”碧落仙子給顧星河的解釋是,“我要是沒有蔔這一卦也就罷了,既然蔔了,天道還給了建議,自然要順天而為。”
顧星河都愣了呀,心說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旅卦是這個意思嗎?真就樸實得“旅卦”就是讓你出去玩一段兒呗?那我要蔔出了個什麼飛龍在天的乾卦,我要沒翅膀飛不了怎麼辦?
質疑這個,明顯不太禮貌,顧星河說出來的話還是很含蓄的:“仙子,在下以為,六十四卦裡的卦象,主要占的是吉兇,而不是具體之事吧。”
碧落仙子笑得很自然:“自然,旅卦不吉,但天意都讓我旅,留在原地,逆反了天意,難道就能吉了不成?”
莫名也有點道理。
“公子放心吧。”碧落仙子還是很從容的,“公孫宸才吃了那麼大一個敗仗,一時半會兒起不了其他戰端,退一萬步說即便起了,也未必我就趕不回來,再即便說我趕不回來,大魏士氣已失,蕭國等閑也輸不了。”
顧星河趕緊擺手,表示自己絕沒有擔心碧落仙子走了之後開戰的事,更不指望把碧落仙子綁在蕭國不許出門,如果仙子堅持要走的話,他自然尊重仙子的決定。
唯一的插曲是,顧星河将碧落仙子禮送出國的時候,送了又送,好不容易碧落仙子嚴肅地表示别送了再送出邊境線了,顧星河才依依不舍與碧落仙子告别,還說我就看着仙子走遠,看不到了再回。
碧落仙子也不好強求,你愛看就看吧。
她不愛用凡馬坐騎,所以到了國境就下了馬,緩緩離開,就是顧星河原本沒正經研究過碧落仙子的背影,現在看着她離去,突然有一點懷疑人生,側頭問侍從:“你覺不覺得,仙子和夫人的身形……很像?”
侍從委婉地表示,醒醒我的公子,漂亮姑娘的身形都差不多,無非窈窕而已,像也說明不了什麼。
顧星河一想也是,隻得罷了,率軍回返。
顧星河不知道的是,碧落仙子現在确實恢複了慕容姑娘的外形,并不是他看錯了——在顧星河面前,碧落仙子自然不能以慕容姑娘的外形示人,肯定得換成自己的臉,但現在左右無人,自己法力也不寬裕,何必多花那麼個支持變化形貌的外形呢?
碧落仙子大概走了兩步,滿足了顧星河作為一個凡人送别時“一定要看着友人背影緩緩遠去”的習慣之後,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手帕。
手帕懸浮在空中,素白的絹帕中間有一個血色的箭頭,指着一個方向。
這是碧落仙子出行之前煉制的——她用一根長針,忍痛從自己的脊柱處取了一點點脊髓出來,加上目前她從蕭國找到的一些煉器材料,做出了這個能放大感應的手帕,箭頭所指的方向,便是脊髓感受到的,“有個東西在吸引它”的方向。
碧落仙子很快到了一處宮殿。
或者說,宮殿群。
這地方已經荒廢了,沒什麼寶光缭繞,也不見侍從進出,就是個挺古老的屋子,建築本身倒是極精巧,廊腰缦回,曲折回旋,氣勢非凡。
碧落仙子落下來,擡頭看着宮殿門口的牌匾。
“南天門”。
碧落仙子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嘀咕。
不會吧,這裡是天庭?可南天門不在九重天上,在這荒山野嶺?
何況也不對呀,倘若神髓還在,神髓出于天庭,自己能有些感應,倒也說得過去,可神髓都不在了,即便這廢棄的天庭在召喚身有神髓之人,也召喚不到自己身上才是。
但,來都來了。
碧落仙子抿了抿唇,擡步進入了“南天門”。
與此同時,九重天上一處宮阙中,立了一牆壁的巨大玄光鏡,現在玄光鏡中展示的正是她走入南天門的模樣。
玄光鏡前,站了兩個人,躺了一個人。
一個中年男子,一個年輕美婦,旁邊有一張矮榻,上面睡了一個嬌憨的小仙子。
玄光鏡中,看着碧落仙子進入宮殿,中年男人輕舒了一口氣,收起了手上掐着的法訣,然後一揮袖,将矮榻上的小仙子化作一道靈光,投入了玄光鏡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