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課間是為數不多可以松一松弦的時間。
跑操結束,好多别的班級的女生趁機蹿班,來圍觀一下她們心心念念的病秧子校草,俨然是覺得“趁虛而入”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計策。
最後,所有人都在門口被徐一塵統統擋出去:“诶诶,生病有啥好看的?——還送藥,你也不嫌晦氣,拿回去拿回去。”
沒一會兒,謝琢戴着口罩出來了,見門口有人,他側一點身子,越過堵門的徐一塵。
他眉眼冷淡,也可能是病得虛弱所緻,總之沒有為了任何人逗留的意思。
謝琢一出現,有個送藥的女生速速跟上。
女生喊他一聲:“謝琢,你——”
謝琢沿着走廊往前,聞言,掃對方一眼,但腳步沒有停下,用眼神示意她:說。
“你吃藥了嗎?”女生問。
他聲音低啞:“吃過了。”
“你今晚還回來上課嗎?”
謝琢:“不上。”
“那那那,祝你早點康複啊!”
“嗯。”
“……”
應有盡有的人萬敵不侵,不需要目的性很鮮明的關懷,趁虛而入這招對他不管用。
冷落人的姿态讓對方不知道怎麼接話。
女生撅撅嘴巴,回頭看徐一塵:“诶,他怎麼那麼冷啊。”
徐一塵說:“人家生病難受着呢,還得沖你笑是吧。”
接着又笑話她:“這麼冷還往上湊,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她哼笑:“這話是這麼用的嗎?讨厭!”
蘇玉無心地捕捉到這一幕時,正在靠窗的位置安靜地看着作文素材。
剛剛得知,他媽媽一直在辦公室等他去醫院,看來他最後兩節課是不打算上了。
蘇玉的腦子裡徘徊着那個女孩的話。
——他怎麼那麼冷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
被男生無意撐住的那幾根手指還在隐隐發燙,仿佛他那點略高的體溫被封印在了她的指尖,久未消散。
明明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剛才卻對她笑了。
沒有人看見那樣一幕。
其實……
她想,也沒有那麼冷。
被自己的念頭驚到,蘇玉趕緊搖頭。
沒什麼特别的!
她勸自己,他隻不過覺得她好笑而已。
蘇玉收回亂七八糟的心思,看到手機傳來了消息。
蘇玉一般不開機,但是她今天中午,思前想後還是給陳瀾發了消息:【你能把兔子要回來嗎?】
這事讓她耿耿于懷,睡不安穩,蘇玉想的是,媽媽不去要,她就自己去。
陳瀾剛剛才回:【送都送了,還要回來?難看。】
蘇玉猜到這個結果了,她說:【你不好意思,那就把聯系方式給我,我去要。】
陳瀾卻沒再搭理她了。
蘇玉氣餒過後,不再問她什麼。
晚上,從教室到校門口這段路,她一個人走。
陳迹舟到晚自習還在體育館打球,出來時正好撞見往校門方向的蘇玉,他把籃球在地上拍着過來:“hello,where are you going?”
蘇玉擡頭,看到男生親切的臉。
她說:“I’m going home.”
陳迹舟跟在她旁邊:“去不去瑞士滑雪?寒假。”
蘇玉懵了好一陣。
瑞士?
她指指自己:“我嗎?”
同時用十分迷惑的眼神看着陳迹舟——你确定你在問我嗎?
蘇玉想,她跟瑞士唯一的關系大概是小時候吃過的阿爾卑斯糖吧……
然而陳迹舟誠懇地點頭:“是啊,我在問你。”
反應了大半分鐘,蘇玉料到陳迹舟不是在跟她開玩笑:“還有誰啊。”
“你,我,還有謝琢。”
聽到謝琢的名字,蘇玉心髒停了一瞬,接着就是劇烈的反撲。
她的眼中閃過激動欣喜,緊張忐忑,不敢置信,最後緩緩地沉靜下來,沒表現出絲毫的異常,輕輕問他:“江萌不去嗎?”
他把球放手掌心裡颠了颠:“去不了,她關禁閉,出個門跟打遊擊似的。”
“可是我去不起。”蘇玉冷靜下來,第一反應是這個。
“跟我你還考慮錢?帶着人就行啰。”
蘇玉仍然覺得不切實際,她停下腳步,嚴肅地看着陳迹舟:“真的嗎?”
陳迹舟笑,連連點頭:“真的真的真的!”
蘇玉低了頭,她思考和緊張時的習慣動作是抿嘴唇,然後,輕聲細語地問他:“你們兩個男生,我會不會打擾?”
“你不介意的話,我們能有什麼意見。”
“謝琢呢。”
“他沒問題。”
“你跟他商量過了嗎。”
帶她的事,商量過了嗎?
“當然。”
陳迹舟定定地看看蘇玉,突然蠻好奇地說:“你跟謝琢一個班,是不是都沒怎麼說過話?”
她很輕地嗯了一聲,聲音低了低:“不怎麼熟。”
又低了低:“他太高冷了。”
蘇玉耳朵微熱,沉默在走。
“高冷?”陳迹舟手指撐着鼻梁,低頭笑了好一陣,“高冷……行。”
他想到什麼:“你這麼一說,之前跟一個認識的女生出去玩,謝琢也在,她都不敢正眼看他,帥得她話都說不利索。”
然後陳迹舟沖她一笑,點着蘇玉說:“你可别給我整這出啊。”
她輕聲:“怎麼會。”
他說:“考慮一下,想好了提前辦簽證。”
瑞士、滑雪、簽證、謝琢……
每一個字,離她的生活各有各的遙遠。
蘇玉沒立刻答應他,因為邀約得太突然,雖然陳迹舟大方,但蘇玉總覺得這個決定在她家是很難落實的。
陳瀾今天來接蘇玉了。
倆人到門口的時候,她正握着手機在看呢,聽見陳迹舟喊了聲姑姑,陳瀾眼睛旋即一亮,說:“舟舟頭發怎麼剪了?”
陳迹舟手插兜,站在斜斜的風裡,張口就是亂绉:“我聽說呢,這頭發分走營養,本來腦細胞就不夠,做點數學題都使不上勁,劍走偏鋒試試。”
陳瀾笑了,欣賞了他的腦袋,說:“像個寺廟裡的小沙彌。”
“那我一定是負責擾亂佛門清淨的那個,”他也笑了笑,做了個單掌立胸口的動作,煞有其事地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陳瀾指一下自己的車,說客氣話:“去姑姑家坐會兒?”
陳迹舟:“不坐了,沒考好,我媽還在家等着抽我呢,别讓她老人家手都等癢了。”
陳瀾被陳迹舟逗得笑個不停。
上車之後,她還跟蘇玉誇:“還是舟舟性格好,生個兒子多好,家裡都熱鬧。”
蘇玉冷冷:“那你讓他給你當兒子。”
“……”陳瀾愣住,分出開車的眼神瞥她:“你什麼毛病?最近總這麼沖呢?”
蘇玉聞言,心道她還能再沖點。
然而因為瑞士的事,不能過于僵化家裡人的關系,她暫時沉默了下來。
回去之後,蘇玉發現她的小床上多了三個玩偶。
紅的紫的黃的,大小不一,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她的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