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在玉璧山鎮的第三日。
天高氣爽,萬裡無雲。
她支了個算命攤子在街上讨溫飽。
蒙着眼睛的蕭譽坐在她身後的小馬紮裡。
事情的起因,還得從三天前說起……
三天前的夜裡,他們在煤山鎮的客棧遭遇了蕭譽二哥蕭崇派來的殺手刺殺。
蕭譽抱着瘸腿的她一個打八個,最後隻被流箭擦傷手臂。這個故事如果在話本裡就能體現男主的所向披靡、殺伐果斷、舉世無雙。
但是現實就是很殘酷。
流箭上淬了毒藥,而她并不知道這個毒藥是什麼,隻能就地找了些常規的解毒草藥做了處理。
然後簡單包紮了的蕭譽就背着她往下一個城鎮而去。他們不敢回煤山鎮,也不敢往前去滄南城。
因為蕭譽說,根據他對這個哥哥的了解,大概會派人在城中埋伏他們,所以他們繞路瀝水河,落腳在玉璧山鎮。
天下雪原以為玉璧山鎮跟煤山鎮一樣,因玉璧而有名,故也該很有錢。
但是蕭譽說,玉璧山鎮隻是希望跟煤山鎮一樣富有故而起了這個名字。這個鎮子,沒有玉,也沒有壁,更沒有錢。
所以他們在這裡看大夫的時候就被狠狠地宰了一筆。
夜半被襲,逃跑匆忙,他們的行囊一應沒有拿上。
隻有蕭譽身上的一枚玉佩和绾發的一根玉簪子,反觀天下雪,更窮。
因為和九月一起出門,怕被賊惦記,連绾發的簪子都是木頭的。
典當了蕭譽玉佩和玉簪,然而他們看了一次大夫便用了一半。
其實她的腿換藥是花不了多少銀子的,問題出在了蕭譽身上。
前面不是說道他被劃傷的箭是淬了毒的,天下雪也給他處理了。但是她隻是個懂藥理不懂醫術的人,故而為什麼蕭譽背着她走着走着眼睛開始看不見了這件事,她其實也不曉得為什麼?
根據玉璧山鎮的大夫說,他這是毒氣攻眼,多吃幾副藥就能看見了,問題不大,就是藥有點貴。
大夫說的幾副藥也沒具體下來到底是幾副,穩妥起見,他們就打算找個營生法子。一邊看眼睛一邊等蕭譽的護衛們。
但是一個眼盲一個腿瘸,找個工作實屬不易。
那日他們看完大夫出來不遠,便看到了一個算命攤子。他們在算命攤子對面的湯粉攤子吃完了一碗粉,也沒瞧到一個主顧上去算命。
而算命先生也一直在打瞌睡,看起來就掙不到錢的樣子。
他們吃完粉,蕭譽便背着她走到攤子前,讓先生給算一卦。
她坐下,蕭譽站在她身後。
先生瞧着他們半晌,嘴裡說着不準不要錢,但是豎起了四根手指,天下雪懂事地給了四個銅闆。
先生像模像樣地把銅錢放在龜殼裡,讓她搖出來。
看着卦象搖頭晃腦許久才道:“你們這一生碌碌無為,但是平淡是福嘛。姻緣嘛,倒是不錯的,能白頭偕老。就是多災多難,要另外花錢化解。”
行,就是胡謅的。
“老先生,化解就不用了,我就問問你這個攤子出租嗎?”
老先生皺着眉頭搖了搖頭,“這個是我吃飯的營生,一天得給我二十個銅闆。”
原以為沒戲得天下雪:……
原以為天下雪沒戲的蕭譽:……
也就是說這個人一天都沒幾個客人,敢情他們就是一天裡那唯一的大冤種。
最後她砍價成一天十五個銅闆,便租下了這個攤子。
老先生可能覺得有愧,還附贈了她一堆風水算卦的書。
這堆書簡直就是給瞌睡中的人遞的枕頭啊!
身為天下家主,她算卦是很準的,但是學算卦的時日太短,她大部分解卦都記不住。
蕭譽有點不解,“不是說家主隻能給王族算麼?”
天下雪啧了一聲,“那不也是天下氏自個兒定的規矩麼?規矩嘛,便是用來打破的。不然還能如何?讓你一個瞎子去當苦力嗎?”
言之有理。
蕭譽閉嘴了。
這個算命攤吧,原本生意是真不好。
大約是因為攤子換了主人,還是個女先生,故而好奇的人還是多的,天下雪收費也便宜,頭兩天來算命的人還是不少的。
但是第二日下午,她帶蕭譽去醫館複診,把剩餘的存款花完時她就開始焦慮了。
她每天掙來的錢除了給老先生的租金,房租和吃飯,基本所剩無幾。
再沒有錢,蕭譽的第二次複診都是個問題。
所以第三日,她決定漲價了。
大約是前兩日積攢的名氣,第三日漲價後,來的人竟隻多不少。更甚者,連午時飯點,也還有兩人在排隊。
之前都是他背着天下雪去前面的飯館去買飯,今日實在太忙了,她便随手抽出一條肉幹給他,讓他先填一填肚子。
他捏着手裡的肉幹輕笑出聲,天下雪這個舉動,跟安撫富貴的時候一模一樣。
想想在王都吃香喝辣的天下富貴,心裡生出一股羨慕之意。
他起身,杵着竹子摸索着向前,“我自個去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