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看方子看了很久,又拿出自己祖傳的那張對比,最後添了幾味藥材。
“這方子可以熬出來試試,就算不是十分對症,也不會加重病症甚至可能減輕病症。”
“好,我先去一試,倘若有效,還要麻煩老先生親自去一趟。”
老大夫瞪大雙眼,“我這一把老骨頭還要折騰啊?”
天下雪笑了,“老先生洪福齊天。”
她拿着方子去找開陽抓藥,三天的量,先試試。
開陽默默照辦,一句話也沒說。
備齊所有已經入黑,圓月在東方冉冉升起,月色溶溶。
開陽跟她說,如若真的要入城,最好選夜半無人的時候。“屆時我送家主前往。”
“不用,你明日不是還要去延殇城麼?你幫我準備一匹馬,我自行前往。”
她原是不會騎馬的,上次摔斷腿之後,她意識到不會騎馬确實不利于行走江湖,回延殇城後便找了個夫子,忙裡偷閑地學了些時日終究是學會了。如今總算派上用場。
子時一刻,明月高懸。
整個悟城黑暗沉寂。
黑色駿馬從城門飛馳而出,沖進夜色中。驚起城門前聚集的難民。
馬背上美人面紗遮臉,粉白色衣裙在風中飄曳如盛夏綻放的蓮花。瞬息見便消失不見。
……
雲井城。今夜在城樓值更的是天玑。
他看着遠處深不見底的黑暗,心一直往下墜。好消息是從昨日起,已經沒有難民從城外來了。但是壞消息是,雲井城又有數十人染上了疫症。
城中的大夫們用盡畢生所學,絞盡腦汁都沒有貢獻出一張有用的藥方來。城中每日都有染了疫症的人死去。他其實很想承認這群人都是無用之輩,但是他不能,因為主上的命全靠着他們了。主上已經染病五日了,不知道還能再熬多少天?
試驗的草藥用了一批又一批,絲毫沒有效果。
如今草藥也快用完了。這批草藥還是蕭譽帶着他殺上門買過來的。
初時患病的人不多,草藥完全足夠。但是蕭譽說不夠的,瘟疫傳染得快,一旦散播開來,這點就是杯水車薪。他現在才明白主上的深謀遠慮。
瘟疫橫行,很多藥材商就囤積草藥想高價賣出大賺一筆,不願意尋常價格出售。那時候能籌集的地方都籌集了。
蕭譽當時擦着劍冷笑着道,“一群低賤商賈也敢在我面前玩弄這出?”
他随意挑了一家上門,帶着兵将進去抄家,所有藥材糧食充公。其他商戶看了都瑟瑟發抖。
這招殺雞儆猴用得妙啊。
第二日,蕭譽讓人貼告示以尋常價格求購草藥和糧食,原本害怕得一夜沒睡的商賈們主動上門跟蕭譽做買賣。
但,這批藥也告絕了。
突然,遠方黑暗中傳來馬蹄聲,一匹馬疾馳而來踏碎了萬籁寂靜。
他高聲問道,“來者何人?為什麼深夜前往?”
入黑閉城,所有人不得進。
“天下氏天下雪。”
天玑一驚,天下家主不是好端端地在延殇城,何時來了這裡?他突然想起,開陽今日便從延殇城回到悟城,肯定是開陽帶過來的。
他從城牆飛躍而下,落在馬前,“如今城中危殆,萬不可入内。天下家主請回。”
“我來找蕭譽的。”
“主上他……”
天下雪打斷他,“我都知曉,請讓我先行入内。”
“天下家主請回。”天玑跪在地上。
“他已經病了好幾日,不能再拖了。我帶了藥和方子過來,讓我進去。”
……
天剛微亮,蕭譽便醒了。
窗棂外曦陽照入,刺痛雙眼。
這幾日持續低熱,他的腦子昏昏沉沉。天玑端過來的藥,偶爾有效,能坐起身處理事務。偶爾也無用,吃了藥便開始昏睡。
嘴唇幹裂,想端起杯子喝一口水,卻發現連手都擡不起來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今日天玑這般早嗎?
往日都是一個時間,他把藥和早飯、洗漱物品置在門口的地上,他便自行去拿。
今日很奇怪,因為門被推開了。敲門聲不是為了告訴他東西到了,是告知他,我敲門要進來了。
他看到外間有人走動的聲響,張嘴說話想讓他出去,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托盤放在桌上發出的悶響他聽得一清二楚。外面不知點燃了什麼,不一會,整個房間都彌漫着一股未曾聞過的異香。
過了一會,外間的人走過來,一步一步地很輕很慢。一個戴着白色面紗粉色的纖細身影停在他床前不遠處,腕間手镯叮當作響,異香中夾雜着一縷木檀香。
一個遠在延殇城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他張了張嘴,聽見自己很輕的聲音道,
“哦,原來今日出現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