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得淩渡韫都忘記具體時間了。
這一晚,淩渡韫好不容易睡了個好覺,但夢裡,總有一個娃娃臉的少年把各式各樣的厲鬼串成一串,還對他露出燦笑,說道:“你好香啊。”
畫面格外違和搞笑。
***
張先平生前是一個工廠的小領導,家就住在四合院附近,死的時候正趕上地府駐人間辦事處的負責鬼換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來勾他魂的鬼差就把它推上辦事處負責鬼的位置。
剛死沒多久就成了地府的公務員,張先平高興的同時也野心勃勃,想要做好辦事處的工作,以後成為地府的高官。
然而這個辦事處主任一做就是三十多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工作簡單無聊不說,還見不到上級,完全沒有晉升空間。剛開始的時候張先平還算兢兢業業,久而久之,他也就懈怠了。
他還不僅僅懈怠了。
因為地府辦事處的存在,這一片區域的孤魂野鬼特别老實,看到張先平更是恭恭敬敬,幾乎張先平說什麼它們就做什麼。慢慢的,張先平就把自己當成這一片的土皇帝,經常利用職權做一些利己的事。
就比如這棟四合院。
平日裡張先平把前院辦事處當做辦公的地方,後面的一進院子當成睡覺娛樂的地方,偌大的兩進院子都是他的,也符合他土皇帝的身份。
哪曾想半個多月前,後面那一進被人買走了,還裝了修打算入住。這不啻于要把張先平趕走,張先平哪裡會願意?
于是張先平就指使幾隻孤魂野鬼去吓吓房主,好讓他把房子讓出來。
這會兒張先平坐在廳堂的躺椅上,感受着從後方傳來的陰氣,嘴裡哼着小調,坐等四合院裡的人被吓跑。
然而時間過去很久,張先平都沒聽到後面有尖叫聲傳來,反倒是某個時間陰氣忽然變得濃郁起來,卻猶如昙花一現,轉瞬即逝。
這個變化讓張先平産生了一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事情沒按照他預想中的發展。
張先平皺着眉頭從躺椅上坐起來,正打算親自去看看怎麼回事的時候,廳堂的雕花大門被一陣強風吹開,砰得一聲,掙紮了幾下,轟然倒下。
不待張先平有所反應,一團巨大的黑影兜頭兜臉朝他砸了過來,直接把他砸回躺椅上。
“唔……”
這一下把張先平砸得不輕,瞬間眼冒金星,大腦一片空白,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
好一會兒之後,張先平才推開身上的一團黑影,隻覺得呼吸都變得通暢。
他偏頭往黑影的方向一看,便看到一張憨厚癡傻的臉。
鬼老五:“嘿嘿嘿。”
張先平:“……”
不僅鬼老五在,他指示的五隻孤魂野鬼都在,不知道被誰捆成一團給扔回來了。
這個問題才剛産生,張先平的腦中就浮現出一張看起來乖巧可愛的臉……
齊越!
肯定是齊越!
仿佛要印證張先平的猜測,齊越踏着銀白的月光走進廳堂,來到張先平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明明是一張圓嘟嘟的娃娃臉,甚至還帶着溫和的笑意,可張先平卻覺得渾身發寒,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聲音發緊:“齊……齊老大……”
張先平是被齊越的名頭吓到的,猝不及防之下确實緊張害怕,可沒多久他就冷靜下來了。
現在的齊越可不是地府鬼差了,他已經退休了,就算知道了他做的事又如何?還能告狀不成?
而他張先平才是地府辦事處的負責鬼,在地位上就高了齊越一籌,他為什麼要怕齊越?
心裡這麼想着,張先平面上的情緒卻沒有改變,反而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先示之以弱,“齊老大,您這是什麼意思?”
齊越本就沒打算和張先平講道理,他乜了張先平一眼後,并不理會張先平,而是徑自走到廳堂的左邊。那裡放着一張書桌,是平時張先平辦公的地方。
書桌上空蕩蕩的,什麼東西都沒有。齊越的目光頓了頓,伸手拉開書桌下面的抽屜,從裡面抽出一張黃色的信箋并一把毛筆。
到了這裡,張先平便知道齊越要做什麼了。
信箋和毛筆并不普通,這是辦事處和地府溝通的媒介,張先平平時就是用它們向身在地府的上級部門彙報工作的。
齊越應該是想把他的罪行告上去。
這麼想着,張先平更不緊張了。且不說齊越已經不是鬼差,根本就用不了信箋和毛筆。就是地府的工作效率,這一來一回還不知道要幾個月呢,甚至信箋能不能到上級部門面前還是一回事。
張先平拍拍屁股站起來,洩憤似的踹了五隻野鬼一腳後,好整以暇地看齊越的好戲。等齊越發現自己無法在信箋上留字就尴尬了。
然而張先平預想中的情況卻沒有發生,那把他使用起來都很吃力的毛筆卻十分聽齊越的話,如手使指,輕松寫意地在信箋上留下燦金的字。
張先平站得遠,看不見齊越在信箋上寫什麼,但确定齊越确實寫了東西。于是馬上安慰自己,就算齊越寫了東西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要敗給地府的效率?
這個念頭才剛起來,張先平就看到齊越取下左手食指上的血玉戒指,而後把血玉戒指往信箋上一按。
信箋無火自燃,信箋上的内容随着上升的青煙送達地府,落在辦事處上級部門的案頭。
最後一絲火光将信箋吞滅,齊越拍拍手,重新走回五隻孤魂野鬼的身邊。蹲下身,笑眯眯地對鬼老大說道:“你知道地府投胎要排号的嗎?”
鬼老大被擠在鬼團子的一側,頭兩邊是鬼老二的腿,根本無法搖頭,于是彈出兩顆血淋淋的眼珠子,左右搖擺了幾下,表示自己不知道。
它死至今都沒進過地府,哪裡會知道現在地府投胎都要排号的?
齊越伸手拍拍鬼老大的頭,繼續道:“那你肯定不知道投胎的排号都排到一百年後了。”
鬼老大的眼珠DuangDuang了幾下,表現出難以置信的情緒,其他四隻野鬼也反應各異,顯然都被這個消息鎮住了。
所以張先平說什麼可以盡早讓它們投胎是忽悠它們的?
那還說什麼陰間人不騙陰間人?
見五隻野鬼終于意識過來被忽悠了,齊越同情地看了它們一眼,而後起身離開。
自始至終沒有和張先平說過一句話。
張先平到底是辦事處的負責人,自然要由地府出面處置。
看着齊越潇灑離開的背影,張先平還有些發愣。就這麼放過他了?不是都傳說齊越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鐵面無私嗎?
也不過如此嘛!
張先平眼中不由爬上輕視之色,傳說還真的隻是傳說,也不知道誇大了多少,又注了多少水分?
隻是這個想法剛落地,門外就傳來“咯啦咯啦”的響聲,像是鐵鍊拖曳在地闆上發出的聲音。
意識到來的人是誰後,張先平的瞳孔驟然收縮而起。他實在不明白,平時一個消息都要傳遞幾個月的地府,今天是怎麼做到如此高效的?齊越才離開幾分鐘而已,鬼差怎麼就來了?
齊越他難道不是一個普通的鬼差而已嗎?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能力?
還是說他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身份?
不管張先平怎麼想,鐵鍊拖曳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很快他的瞳孔裡便映出兩個身影。
一個身穿黑色長袍頭戴黑色高帽,手持一截鐵索,上書“天下太平”;另一個身穿白色長袍,手拿一把芭蕉扇,頭戴白色高帽,上書“一見生财”。①
此二鬼差,正是黑白無常。
黑無常手中的鐵索一抛,便把張先平牢牢捆住。白無常在一旁面無表情地說道:“張先平,經查,你濫用職權、以權謀私,利用孤魂野鬼影響、恐吓活人,現帶你回地府接受審問。”
張先平心慌極了,但還是強做鎮定地說道:“我也是地府鬼差,你們沒資格帶走我!”
“我們抓你和你是不是鬼差無關,隻與你犯罪事實有關。”黑無常“呵”得笑了一聲,發出靈魂三問:“再說了,公務員考試考了嗎?編制合同簽了嗎?就敢說自己是鬼差了?”
張先平:“……”
張先平如遭雷劈。
沒人告訴他地府也要公務員考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