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裡德裡希死了——那個老謀深算的家夥,就這樣死了。
伯納德站在餐廳窗邊,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花園。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出乎意料、令人震驚。畢竟費裡德裡希那個人,靠他的狡猾躲過了無數次危機,那個誰死了都輪不到他的費裡德裡希,就這樣突然毫無征兆地去世了?
幾天前,他收到葬禮的邀請時,當即決定提前來到瓦爾斯莊園,試探這個家族的現狀,以及究竟發生了什麼。對于商人來說,任何未知都是威脅,他絕不允許自己多年來精心布局的投資就此付諸東流。
如果路德維希不能繼承他父親的舊業,那伯納德甯可提前撤出。作為一個久經沙場的商人,他總是優先考慮利益,而非情感。
然而,在過去幾天裡的試探與調查,并沒有為他提供什麼明确的線索。仆人們對于費裡德裡希的死同樣措手不及,言語中透露出他們自己也并不知道任何具體内幕。
至于新任家主,費裡德裡希的次子路德維希,亦是個冷靜且深藏不露的人。
費裡德裡希從來都是那個最精明的操盤者。而路德維希這個年輕的繼承者,表面上病弱蒼白,卻相當老練。這幾日,每次同路德維希交談時,伯納德都試圖試探,但每次那青年隻是含笑應答,而後打太極般回避掉所有實質性的話題。
眼下,伯納德必須另想辦法——如何找到一個合适的時機,與這位新家主達成交易?
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是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問題。
正思索間,陸陸續續的客人走進用餐廳,其中也不乏其他與瓦爾斯家族有聯系的重要人物。
伯納德擡眼掃視每一個進入房間的人,臉上挂起慣有的假笑。
“啊,洛希特醫生,好久不見。”
菲利克斯·洛希特醫生,一身剪裁得體但略顯舊氣的西裝,步伐沉穩而帶着幾分疲憊。他戴着一副細框眼鏡,一臉愁容,那雙藏在鏡片後的褐色眼睛顯得格外深沉。
這位醫生是瓦爾斯家族多年的家庭醫生,恐怕掌握了不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不過,這個總是憂慮重重的男人雖然知道得很多,卻絕不會輕易開口。
緊接着,一抹曼妙高挑的紅色身影映入眼簾,正是羅莎莉亞·格瑞莎夫人。這位貴婦曾與費裡德裡希傳聞甚多,在他還活着的時候,她作費裡德裡希的“貴客”常常出入莊園。
還有一個讓伯納德頗為注意的身影走進了餐廳。周祁,一位少言寡語的東方商人。他身材高挑修長,那張冷峻英俊的面孔沒有任何表情波動。看似平靜沉默,但站在人群中總能讓人感受到莫名壓迫感。雖然他自稱商人,但更像是海盜或是殺手這類的亡命之徒。
伴随着輪椅滾動的聲音,用餐廳漸漸安靜下來。
現任家主路德維希·馮·瓦爾斯乘坐輪椅由管家推入餐廳。
作為年輕的瓦爾斯家主,路德維希看起來病态而優雅。他坐在一張古樸華麗、雕刻着繁複紋路的寬大輪椅上,那張病弱而蒼白的臉上幾乎沒有血色,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能堅持撐過葬禮全程。淡金色的長發柔順地散在肩頭,那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卻仿佛被冰封住一般冷冽。視線從餐桌上的每個人身上輕輕掃過,沒有一點感情波動,讓人感到如墜寒冬。
“諸位,”路德維希聲音帶着些許沙啞,手指輕輕撫摸着輪椅上的扶手,語調始終保持着那種禮貌的優雅,“感謝你們能在我父親的葬禮之前,百忙之中趕到這裡。”他語調中沒有任何悲傷,也沒有流露出他對亡父有任何依戀的情緒。
盡管表面看來是一個極具教養且優雅謙遜的人物,但經過這幾天的試探,伯納德知道這位新家主并非表面上那般病态無害。
伯納德笑了笑,朝路德維希微微颔首:“我們也是懷着極大的敬意前來悼念費裡德裡希先生。他生前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個偉大的人物,能出席他的葬禮是我的榮幸。”
就在路德維希落座之後,仆人們魚貫而入,将豐盛的晚餐一道道端上桌,銀制餐具與瓷盤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在寂靜而微妙的氣氛中,但就在此時,餐廳大門再次被打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次遲來的登場吸引過去。
伯納德擡起頭,一眼就認出高大健壯的維克多,瓦爾斯家族的長子,一如既往地風流倜傥。他穿着精緻合身的禮服,棕色的頭發淩亂又不失雅緻,灰綠色的眼睛中閃爍着些許不羁與愉悅。
維克多看似随意地環顧了一圈,卻帶着令人不可忽視的氣場。他半笑着朝衆人揮手緻意:“抱歉來晚了。”
然而,與之相比,更讓伯納德無法移開目光的是站在維克多旁邊的人——
青年冷峻的五官線條棱角分明,在昏黃燈光下顯得尤為深邃。他身上的禮服稍顯淩亂,領結歪了些,而衣領似乎因為拉扯過度微微偏移,一小片泛紅的肌膚裸露在外。他抿着薄唇,目光漠然,對外界反應似乎毫無波動,但那唇顔色顯得異常鮮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