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城中已斷斷續續下了三天三夜的雪了,木轅碾過了厚厚的積雪留下了兩道深深的長痕。
玄都下雪的時候安靜得令人害怕,其中還能聽到一些人的零零星星的哭聲。循着這哭聲逐漸往前就會發現這些悲嚎之聲是從襄王府中傳出來的。
道路兩旁灑滿了白色的圓形方孔紙錢,王府裡也陸陸續續傳出紙錢燃燒散發的氣味。
襄王府也就是如今攝政王的府邸。玄都是大周的京城,因京城不遠處有座玄鳴山而得此名,更有傳說開國皇帝在打下大周之前就夢玄鳴山頂處有神獸朱雀指引,這才使得姓謝的坐上天下共主的位子。
隻可惜大周皇室傳到先帝這一脈時便子嗣緣薄,先帝崩逝之後竟無皇子可繼承皇位,一時間朝野之中人心惶惶。先帝在世時曾有一位輔政大臣。這位輔政大臣在先帝在世時就頗得其喜愛,所以先帝在世時就給他封了親王爵位,是為襄王。
先帝駕崩之後,襄王為了穩定人心,就在皇室宗親中選了一位稚子繼立為新帝。
隻是這位新帝年紀尚小,幼時又曾寄養于王府之外的莊子裡。因此大周的朝政一直是由這位襄王把持着,文武百官更是對襄王惟命是從,新帝不過是一個事事都聽他安排的傀儡而已。
……
痛……頭跟心口都很痛,就如針刺一般尖銳而又劇烈,而且耳朵裡也好像被各種像電磁一般的聲音給塞滿了。宣鳳岐此刻緩緩睜開了眼睛,可是映入眼簾的卻一片漆黑,他仿佛能聞到寺廟裡的那種被香火熏透了的味道,除此之外他什麼都看不清。
宣鳳岐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這之前的經曆——幾日前,考古隊在遠離市中心三十裡之外的公路施工現場發現了一座古墓。
這座古墓的規模宏大而壯觀,陪葬的馬匹竟然有八匹之多,按照古墓的年代推算,那應該是一座兩千多年前的古墓。那個時候隻有天子王室才能馭八匹及上的馬匹。
宣鳳岐一直研究着一位封号為“襄”的王侯,而這次發現的墓葬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以一己之力颠覆朝野的攝政王的墳墓。
所以在挖掘古墓還有整理古墓裡出土的能印證墓主人身份的竹簡的時候,他都處于一種亢奮的狀态。想他研究“襄王”這個課題已經研究了三年了,今天也終于到了揭曉答案的時候了。
墓葬堆裡出土了三千多枚竹簡,但是竹簡在墓室裡放久了,上面的墨迹已經完全被黴菌掩蓋住了。所以宣鳳岐隻能跟考古隊一起把這三千枚竹簡放到特殊的藥水裡等待墨迹顯性。
在等待消息的這幾天裡宣鳳岐可謂是廢寝忘食,他連續等在考古研究中心三天三夜觀察着那些竹簡,這段時間就等着那三千竹簡上所述寫的字迹,生怕錯過那段恢宏的史詩。
可是現實卻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三天之後,竹簡上的墨迹顯形了。不,不應該說是墨迹顯形了,而是說那些竹簡上根本一個字都沒有!
宣鳳岐滿心期待着這些竹簡上所記述的事是關于“襄王”的,可是到最後那上面一個字都沒有。考古隊也沒有在墓裡發現其他能印證墓主人身份的證據,而且就連主棺室裡的那棺材裡都是一堆腐爛的絲綢還有金碧輝煌的寶器。
這是一座規模堪比帝王的衣冠冢!
宣鳳岐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兩眼一黑,随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研究了那麼多年,最後卻連自己研究的對象都搞不清楚,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時間回到現在,宣鳳岐除了覺得自己心口悶痛之外便沒有什麼不适的地方了。他努力地想要坐起來,可是剛一起身就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碰得他頭生疼。
雖然說宣鳳岐天天都在工地裡挖文物,可是他從小是在優渥的家庭下長大的,平時幹的活也不累,整個人養得細皮白肉的,稍微磕碰一下都覺得很疼。
宣鳳岐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覺得這個逼仄的空間裡的氧氣越來越少了,他伸出手來敲打着上面,随後他聽到了一陣厚重的木頭的聲音。
而在外面守靈的那些人聽到動靜之後先是蓦地一愣,随後又都紛紛四處逃竄,嘴裡還一個勁喊着:“不好了!王爺詐屍了!”
宣鳳岐在那層空間裡是能聽到外面的人說話的聲音的……香火味、狹小的空間還有什麼詐屍?
他現在不會是在棺材裡面吧?
開什麼玩笑啊?不能因為他之前挖過許多人的墳,現在就讓他也躺進墳裡啊,他以前那都是工作啊!
宣鳳岐越來越覺得自己缺氧難受,他用力地敲打着自己頭頂上的棺蓋。他敲得越用力外面的聲音就越亂。
“大事不好了,王爺詐屍了!”
不久後,宣鳳岐便聽到外面沒有人的聲音了。他此刻心裡生出一種絕望來:“喂!不是詐屍啊,有沒有人來救救我,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咳咳……”
他的嗓子裡就像卡了一口血一般,宣鳳岐吞咽唾沫的時候還能感覺到一陣腥甜。就當他快要缺氧窒息而暈過去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傳來,随後一陣雄渾的男人的聲音響起:“快!把棺椁打開!”
“是!”
宣鳳岐能夠聽到有人在撬棺材上面的釘子,隻是他現在有些缺氧,頭都有些暈暈的。上面撬釘子的人手腳倒是麻利,但是宣鳳岐還未等得及他們把棺材蓋打開就暈了過去。
他又做了那個夢。夢裡出現了他一直研究的那座古墓,古墓裡躺着那位以一己之力颠覆天下的攝政王。他研究這位先人已經有三年了,他日夜都想着能夠快點見到這位王侯的遺容,哪怕最後見到的是一堆碳化的骸骨也行。
可是當他走近那座古墓走到棺椁打開那層層白玉石蓋撬開貴重的金絲楠木的時候,他卻發現裡面隻有一件已經腐朽的衣袍。
古墓裡的三千根竹簡沒有一個字,他研究了三年的課題好像黃了。
黃了……
黃了!!!
就像現在這樣,宣鳳岐驚了一身的汗從床上彈起來。
他一邊急促地喘息一邊看着周圍的事物。比較紮眼的是,在他的床邊跪着一群人,那些人全都彎腰低着頭不敢說話,生怕自己不小心出聲就會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