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硯聞言笑起來,原本曲起的右腿伸直,腳腕直接疊到左腳上。從斯棠的角度看,那兩條大長腿真是極具視覺沖擊力。他抱臂看着斯棠,臉上表情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請問這跟斯總有什麼關系嗎?”
斯棠一哽。
确實跟她沒關系。
兩個人靜靜對視了幾秒。
就在斯棠嘴微張将要說什麼時,雷硯适才開了口,“禮尚往來。”
斯棠沒大明白他意思,面無表情挑了個音,“嗯?”
雷硯下巴微擡看了看她插在大衣口袋裡的右手,“斯總又為何還留着它?”
斯棠自然知道這個“它”指的什麼。她下意識地想攥一攥手,但在付諸行動前一秒生生給止住了。她靜靜,将右手舉到身前翻來覆去瞧了瞧,樸素的銀色戒圈确實沒什麼值得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不過因為保養得當亦或……隻是它的載體足夠好看,看起來還是挺精緻的。斯棠學着雷硯剛剛的話一本正經回,“跟你一樣。”
她擡眸直視着雷硯那雙深沉的眼,話說出來甚至有種報複般扭曲的快意,“沒什麼特别的,隻是舍不得花錢再買别的而已。”
“……”
若是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場,大概會因為兩人這一來一往的對話而笑出來,可眼下二人四目相對,卻誰也笑不出來,甚至連雷硯方才的“好笑”神情也漸漸消失了。
窗外的雪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悠遠尖銳的風聲反襯得這偌大空間寂靜的可怕。過了好一會兒,雷硯才像是找回自己的聲音,笑着将這不再有意義的話題轉開,“今天斯總這算盤打的很是漂亮,作為手下敗将,我能問問那個真正得斯總親睐的是誰嗎?”
斯棠眼裡的意外一閃而過,随即又想若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那才真是不應該了。遂也沒賣關子,直接回道,“星光影視。”
雷硯聞言輕輕皺了皺眉,他在記憶裡快速檢索了一遍,卻對此毫無印象。
現在的柏悅前身其實是雷父雷鏡年輕時在德國治病那段時間和朋友成立的一家風投公司,後來病愈回來和原先雷氏合并取名柏悅。柏悅剛成型那段時間雷父其實在國内也投過幾年影視行業,隻是後來因為個中原因國内公司這一塊便沒再涉及了。
如今明星為了逃稅,人均成立一百八十個皮包公司,就算雷硯一天背八百個公司名字估計也得背到三個月以後了。雷硯對這個“星光影視”沒什麼印象,也沒什麼好好奇的,他隻是奇怪它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她時隔多年不惜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
“看來這個‘星光影視’一定是個金山了,”雷硯輕諷道,“日後若是有機會,還請斯總慷慨,不吝讓柏悅分一杯羹。”
也不知道斯棠是不是真的沒有聽出來他的嘲諷之意,那雙漂亮的眼回視雷硯半晌,嘴邊出乎意料地撩起一抹笑,“一定。”
“……”
斯棠迎着雷硯的視線,“那我這邊沒什麼事了,
“接下來合同的事我們公司法務會配合貴司,今天就不再叨擾雷總了。”
她說完,對着雷硯輕一颔首,轉身往門口走。背脊筆直、平靜且毫無留戀。
雷硯看着眼前這熟悉又遙遠的一幕,那雙外人印象中總是溫柔耐心的眼睛裡,潮湧般湧出一股難以掩藏的狼狽。“……等一下。”
斯棠沒回頭。
人站起身時衣料微不可察的摩擦聲在這一刻變得異常刺耳,她緊握着門把,聽着身後人越走越近的聲音。
遠處灰蒙蒙的天像披着層輕薄的紗,傳來的風聲都像是隔着一層朦胧的水霧,可那一切都似化作成了飄渺悠遠的背景,隻餘一步……一步。
心髒在胸腔裡砰砰撞擊着,越來越響。
腳步聲停在斯棠身後兩三步遠的地方,很近,近到她能隐隐聞見随着氣流湧到她鼻端的紫黑檀木的香味。
“……斯棠,”似乎遲疑了數秒,雷硯略顯僵硬和緊繃的聲音才緩緩響起,“以我們現在的年紀,再說這些似乎是有些矯情,但我想知道……以前,你心裡有過我嗎?”
那些體貼,快樂,耳鬓厮磨的過往,有沒有一個瞬間,是因為你心裡真的有我?
那你呢?斯棠想。
你心裡真的有過我嗎?
……
門被輕輕合上了。
雷硯聽到門外帕洛招呼斯棠的聲音,看着面前緊緊閉合的門闆半晌,才慢慢地、一點一點松開西褲口袋裡幾近嵌進掌心裡的手指,從胸腔裡呼出一口灼痛的氣。良久蓦地笑起來,唇邊帶着一個難以錯認的自嘲弧度:
“三年前被人騙去了身和心還不夠,三年後連錢都讓人給‘騙’了……雷硯啊雷硯,可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