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之快,玄卿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魔修已經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他瞳孔微縮了瞬,回頭看向仍然立在原處的楚思佞。
對方神情極冷極淡,和平常玄卿看到的楚思佞截然不同。
或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玄卿心頭狂跳,知道自己應該是看到了什麼楚思佞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這也不能怪他啊,誰讓這俘虜把他騙到這裡來,他也是受害者啊!
傳言見過楚思佞的人都死了,該不會是因為那些人見到的是這副相貌的楚思佞吧?
眼睛變成黑色,卻仍能使用魔氣,師父說過這叫半魔,聽說半魔在魔修裡面最不受待見,被視為恥辱,對于楚思佞這種統領魔域的魔尊而言絕對是不能被人發現的秘密。
玄卿額頭的汗越來越多,不敢出聲,也不敢亂動,這種時候如果說錯一句話下場肯定會跟旁邊的倒黴蛋一樣。
雖然有沈玉衡的護身符護體,可沈玉衡從未跟楚思佞交過手,萬一楚思佞修為在沈玉衡之上他就完了。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必須慎重,最好能夠把這件事徹底掩蓋過去,假裝自己根本什麼都沒看見。
不行啊,楚思佞從進門開始就一直在和他對視啊,到現在還在對視,他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看見!!
良久,玄卿深吸了一口氣,在楚思佞如有實質般的灼灼目光中,理直氣壯地開口,“我的午飯呢?”
楚思佞仍然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緘默不語。
見他不出聲,玄卿的心髒瞬間鑽到了喉嚨邊,可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硬着頭皮,冷聲道,“口口聲聲說是我夫君,最疼我,卻也隻對我殷勤了兩日,今天連飯都不送了,你是不是想另娶别人?”
楚思佞靜靜看他,擡起手,指向自己的眼睛,淡聲道,“你都看見了?”
玄卿:……
大哥,怎麼直接說出來,要不要這麼開門見山。說出來他還怎麼繼續往下演,這話他接還是不接?
“别扯開話題,”玄卿強行無視楚思佞的話,對着他指指點點起來,“我腹中可是有你的孩子,又失了法力,午飯還沒吃,你想餓死我麼?”
楚思佞眸光落在玄卿那平坦的小腹上,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什麼,忽地朝玄卿走來。
玄卿下意識想要後退,可楚思佞卻已經閃身到了他面前。
哐當一聲,身後的殿門被嚴絲合縫地死死關緊。
楚思佞一手抵在玄卿身後的殿門,目光緩慢下移,落在了玄卿的臉上。
那墨色的瞳孔漠然冷靜,毫無波瀾,盯得人渾身發毛。
玄卿連大氣也不敢出,寂靜的蘭淑房内隻能聽見二人糾纏一處的呼吸聲。
良久,一隻冰涼的手倏然探上了他的小腹。
玄卿絲毫不敢動彈,呼吸微促,偏頭避開了楚思佞的視線。
楚思佞沉沉望着他,見玄卿轉頭,忽地俯身下來,輕輕銜咬住那柔軟白皙的耳垂。
舌尖在耳垂的軟肉上輕柔舔舐,又濕又癢,突然間又轉變攻勢,如同警告般重重咬了下來,玄卿忍不住想推開他,可根本推不動一絲一毫,隻能任由楚思佞把他的耳垂含在齒間,就連心尖也跟着酥癢發麻起來。
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耳朵這麼敏感。
半晌,楚思佞總算放過玄卿,不再摧殘那已經被咬磨得泛紅的可憐耳尖,垂下眼眸,低聲道,“我這就去給夫人做飯。”
玄卿微微一愣,耳邊又傳來楚思佞溫柔的聲音,“不必害怕,你跟那些雜碎怎能相提并論,我隻是還沒準備好讓夫人看到這副醜陋模樣,擔心你會嫌棄,是我的錯,應該早讓你知道。”
楚思佞唇畔綻開笑意,指背親昵地蹭了蹭玄卿的側臉,“都是我不好,讓夫人受餓。”
玄卿緊繃着的一口氣稍松下來,仍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早想讓我知道?”
“當然,”楚思佞毫不猶豫道,“夫人嫁給我就是與我一心同體,我怎能一直欺瞞于你?”
玄卿默了默,指尖抵在他肩頭,把人緩緩推開半寸,“你不怕我說出去?”
“說就說。”楚思佞握住他的指,挪向心口,言辭誠懇道,“夫人辛苦為我生兒育女,就是要我的性命都值得。”
原來還是看着孩子的份上。
玄卿徹底松了口氣,至少有這個孩子,楚思佞不會輕易對他怎麼樣。
他瞥了一眼楚思佞,“那你幹嘛咬我耳朵?”
楚思佞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來,低聲道,“見你生氣,本想哄哄你的,你不喜歡?”
玄卿揉了揉耳朵,分外嫌棄道,“不喜歡,以後不許這樣。”
聞言,楚思佞有些失落地應了句好,玄卿甚至幻視他頭頂有兩隻狗耳朵耷拉下來,那張漂亮的臉蛋看着還怪可憐的。
玄卿四下看了看,門窗被厚厚的紙封住,地上到處都散落着淩亂的古書,還有幾顆踩爛的藥,可想而知楚思佞在這發了多大的火氣。
要靠吃藥才能維持魔修的模樣,不然楚思佞就一直躲在這種不見天光的陰暗角落麼?
堂堂魔尊,居然過得這麼辛酸。
他回過頭來,又看向楚思佞,那雙赤色的眼睛絲毫無法忽視,臉上卻有一塊雪白的鱗片,和以往的楚思佞大不相同,有些許的陌生。
玄卿沉吟一聲,給了個甜棗,“其實你這樣挺好看的,不醜,我沒嫌棄。”
說罷,他俯身把地上殘亂的古書一一拾起來擱回書架,嘴裡還念叨着,“隻是你這模樣這幾天就别出去做飯了,否則整個魔宮的人都要看見,今天我先自己做,随便對付對付,等你好了再回去伺候我……”
然後他就可以趁機尋找其他逃出魔宮的辦法了,他簡直是天才!
在他身後,楚思佞立在原地怔然望着玄卿,眸光微垂,從地上銅鏡的碎片中再次看到了那雪白的鱗片,好像一塊落在白璧上難以忽視的肮髒斑污。
——好看麼?
他伸出手,恍惚地碰了碰側臉。
——原來在人類眼中,算好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