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鐘曉言在和護工小妹聊天,司谳将帶來的水果放到桌子上,自然地接過了小妹手中削蘋果的活計。
“我去打水。”小妹有眼力見地找了個借口離開,給她們娘倆留了說話的空間。
司谳坐在小闆凳上,腿間是垃圾桶,蘋果皮一圈一圈耷拉進裡面,她神色認真,等那長溜的皮斷掉後,她才抿了抿唇,問道:“張叔走了?”
“早就走了。人家是警察,工作忙,哪有時間都浪費在這上面。”鐘曉言接過蘋果,并沒急着吃,而是語重心長道:“谳谳啊,做人要知恩圖報,你張叔照顧咱娘倆二十多年了,你小時候的書包文具都是他買的,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孝敬他。”
“我知道了,媽,這些年我可一直把張叔當我幹爹呢。”司谳走上前給鐘曉言動了動靠枕,讓她倚得更舒服些:“這幾天身體怎麼樣?”
鐘曉言斜了她一眼:“好得很,小王是個好孩子,對我可比你用心多了。”
司谳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對于自己無法時刻陪在母親身邊,她心裡也非常歉疚。離婚前還好,她工作時間自由,兩三天就能來一趟,可以後又做了成願師,十天半個月都完不成任務,她還真有些不放心母親。
“媽,要不我再給你請個護工?”
“有小王一個就夠了。你閑錢也不多,好好攢着,别浪費了。”鐘曉言拍了拍她的手:“對了,你和陳楚怎麼樣了?婚離了沒?以後就找個好工作,離家近點的,安安分分的,守在媽媽身邊,媽媽就知足了。”
司谳微垂的眼中閃過一抹心虛,她從兜裡拿出小本本,給母親看了一眼,道:“剛離。工作我也找到了,老闆挺好,就是需要經常出差。”
“哪個公司?待遇怎麼樣?”
司谳輕咳一聲,在心裡默默跟明疏說了聲抱歉:“是家遊戲公司,待遇很好,就是離療養院比較遠。”對上母親疑惑的目光,她心裡一頓,又忙解釋:“是陳楚的對家,你放心,我一定老老實實工作,不會再讓您擔心了。”
她聲音漸漸低下去,心裡有些無奈和不解。她母親似乎對成願師這個職業有很強的厭惡感,小時候她說要做成願師,鐘曉言就邊哭邊拿皮帶抽她屁股,最後還是前來看望她們母女的張叔攔住了母親。大三的時候她偷偷做了成願師,有次受了小傷被陳楚告知母親,鐘曉言不顧自己身體朝她一通打罵,那時兩人的關系直接降到冰點。
鐘曉言的身體越來越差,醫生說是心病,她為了母親的身體隻好放棄這份職業,并按照母親的要求,與陳楚結婚,自願被困在婚姻這個牢籠裡。她本以為這樣母親就放心了,可後來鐘曉言竟逼着她再要個孩子,她不依,并言若她想繼續從事這份職業,孩子也不會成為束縛她的風筝線。
她看到母親眼中的光黯淡下去,面色死寂,自那之後孩子一事便沒再提起。
關于此事她曾問過張叔,張叔也遮遮掩掩不願與她多說,小時候她不懂,長大後她猜測母親的态度或許與她不曾謀面的父親有關。但關于和她有血緣關系的另一個人,母親從沒提起過。
司谳沒有在病房裡多待,鐘曉言讓她再坐一會,她說有朋友在下面等着,不好讓人家等太久。
她坐進車裡時,明疏正抱着電腦處理工作,此時她鼻梁上多了副金絲邊眼睛,兩側長長的細鍊耷拉在衣領上。
司谳怔住,瞳孔甚至緊縮了下,許是目光太過熱切,明疏擡頭瞧了她眼,眼底還藏着絲戲谑,司谳這才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坐在一旁乖巧地等對方處理完。
明疏也收回視線,面上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再等我一會,我馬上就處理完了。後座上有我剛買來的零食,你可以拿來吃。”
司谳朝後看了眼,後座上果然多了一個印着小熊的手提袋,那手提袋比明疏的電腦還要大,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裡面塞了多少。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按照我的口味每樣都買了些。”
“咦,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吃零食呢。”司谳驚訝,拿出一包餅幹,撕開包裝袋後濃郁的巧克力香味撲面而來。她拿起一個放進嘴裡,表氣酥脆,裡面是飽滿的巧克力醬。
明疏敲完最後一個标點,将文件發到linn的郵箱,邊摘眼鏡邊回道:“還好,隻是偶爾會吃。”小時候她很少吃零食,直到出國後她才在linn和常钰的帶領下,開始慢慢接觸零食這種東西。偶爾會吃,但并不熱愛。
她看司谳吃得開心,心裡也緩慢地升起一絲渴望,于是好奇地問道:“很好吃?”
話落,唇邊便抵上一顆奶香味的東西,她啟唇将指節大小的餅幹含進嘴裡,溫軟的物體似不經意地擦過對方的指尖,很快就離開了。
牙齒咬碎餅幹,巧克力的味道在口腔中炸開,香甜的滋味一直蔓延到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