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愛你媽媽就不要再打擾她”這句話中的每一個詞組合起來都顯得光怪陸離。
甜品店裡,訂好了蛋糕的母女倆有說有笑出來了。
白檀望着她們,唇角勾了勾,發出一聲輕笑:
“好,謝謝叔叔教誨,打擾你了,再見。”
“怎麼拿我手機,誰打來的電話。”就在他要挂電話之際,那頭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而來。
白檀想要按下結束鍵的手倏然頓住。
一陣雜音過後,清晰明朗的女聲響起:
“你好,請問你是。”
白檀沉默着,響起了那句“如果你真的愛你媽媽就不要打擾她”。
就在這時,身邊再次傳來母女倆的聲音:
“媽媽謝謝你,你對我好好哦,還給我訂貝兒公主的蛋糕。”
“傻丫頭,那是當然,世界上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白檀的雙眸漸漸睜大,因為這句話心跳加速。
良久,他緩緩開口:“媽,是我。”
林知微在電話那頭好似也愣了下,許久過後才傳來帶着笑意的回複:
“小檀啊,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麼,怎麼忽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白檀翕了眼,将所有的勇氣傾注于唇齒間:
“我過得很好,打電話給您是想問問,再過不久就是我的生日,那天,能見一面麼。”
“當然可以,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生日那天給你訂隻蛋糕好不好。”
十六年沒聽過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這期間,她也沒有任何猶豫。
闊别十六年再見到母親的喜悅沖淡了些許因為惡評導緻的失落。
白檀揚起笑容:“謝謝媽媽,到時不見不散。”
*
潮熱的夏季,雨水綿連不斷。
白檀将空調開到十八度,寒氣逼人,吹走了熱浪中漂浮的水汽。
橢圓形的歐式化妝鏡中,映照出白皙精緻的面容。
貝母光澤的白色襯衫服帖得體,衣擺紮進深棕色的高腰褲中,勾勒出筆直細瘦的腰身,線條柔和漂亮。
化妝鏡對于男人來說似乎很多餘。
首飾盒中那些璀錯生輝的鑽石珍珠對于男人來說似乎更為多餘。
白檀正坐在鏡子前,精挑細選後戴上一條項鍊,蝴蝶造型的鑽石被月桂葉包圍,頗具優雅的古典之态。
奶奶曾經說過他:
“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氣概,你都是被你媽帶壞了,天天丁零當啷擺弄這些首飾,你都不覺得丢臉?”
白檀不覺得。
甚至他并為數不多的稿費也都花在了這些珠寶首飾上。
珠寶都是媽媽設計的,即便平時不戴,也被他三五不時拿出來清理一番,小心翼翼珍藏着。
蓄勢待發,白檀拿過手機給媽媽發了條消息:
【媽媽,我先過去,稍後見。[愛心]】
之後便站在空調底下,吹走身上的薄汗,讓自己盡可能看起來足夠清爽,随後步伐輕快出了門。
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在天際散漫地湧動。
白檀來到和媽媽約定的咖啡廳,服務生小姐提着點餐簿迎上來,笑吟吟問幾位。
白檀嘴角挂着淺淺笑意,彎彎的眼眸似天邊皎月:
“兩位,兩杯拿鐵,一杯少糖,我媽媽很注重身材管理。”
服務生也沒問,他就好似故意炫耀自己那位貌美如花的母親一般,多說了兩句。
服務生小姐望着他明眸善睐的笑顔,情不自禁多看了兩眼。
合情合理,都說兒随母親,不用看都知道稍後要來的女士擁有多麼驚為天人的一張臉。
白檀頻頻向門口看去,又不禁嘲笑自己心急,明明和媽媽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
他又喊了服務生過來,說咖啡一會兒再上,怕上得早了涼得快,媽媽會覺得口感不好。
等待期間,他不停摩挲着頸間的蝴蝶項鍊,猜想着,萬一一會兒媽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他唱生日歌怎麼辦,那樣他會覺得有點尴尬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白檀不知第幾次望向門口,原本安穩窩在胸腔裡的心髒也好似一點點向上懸浮,一直懸到嗓子口。
十六年沒見,不知道媽媽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小時,父母還沒離婚時,他就常聽左鄰右舍提起,說媽媽是十裡八街出了名的美女,能娶到這等絕色是爸爸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雲雲。
十幾年過去了,她可能會老了一些,但她那麼愛美,歲月大概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很明顯的痕迹吧。
約定的時間到了。
白檀坐直身子,看向門口,咖啡店的門被人推開了。
怦怦、怦怦!
心髒跳出了奇怪的節奏。
一顆寸草不生的腦袋從門口鑽進來。
大腹便便的大叔大大咧咧喊着“兩杯葡萄冷萃帶走”。
白檀慢慢吐了口氣。
不是媽媽。
雙肩塌了下去。
但他很快又安慰了自己:媽媽是赫赫有名的珠寶設計師,出了名的大忙人,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加上今天天氣不好,又是周末,碰上堵車也很正常。
再等等吧。
服務生小姐過來詢問咖啡什麼時候做。
白檀看了眼時間,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大概快到了。
“現在做吧,麻煩你了。”
飄着熱氣的拿鐵端上來,在室内空調的吹拂下,熱氣漸漸消散。
咖啡表面也凝結出薄薄一層。
半小時過去了。
咖啡店的門打開又關上,重複了幾次,白檀的心也随着升起又落下,重複了幾次後,臉上的笑意也一點點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