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闊步來到L.W傳媒大門口,視線穿過黑夜,隐隐看到牆角處一抹更為深色的黑影。
他走過去,看到剛才那個表現出痛苦的男人還沒走,方才尚且還能靠着牆壁支撐身體,這會兒已經完全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深深低着頭。
“哪裡不舒服麼,我能幫你麼,或者幫你叫救護車?”他輕聲詢問道。
明明看到男人對他表現出的排斥就該走的,可不知為何,或許該說天生就不是那種冷漠的性子,思忖再三,他還是原路折返。
厲溫言鼻間重重出了口氣,揮揮手,示意白檀哪涼快哪待着去。
這次白檀沒有走。
他将保溫桶放在腳邊,蹲下身子扶着厲溫言的肩膀,讓他将全部重量壓在他身上後,卯足了勁兒往上起:
“能站起來麼,我帶你去醫院。”
厲溫言用僅剩的一絲力氣把他往一邊推,語氣不善:
“我說過我沒事。”
“沒事的人不會難受到自己無法站立,你要乖一點,去醫院聽醫生的話才能好起來,對不對?”
白檀說着,不自覺想起了他六歲的小侄子,那個調皮的小鬼也總是這樣,生了病讓吃藥死活不吃,說太苦,得好生哄着。
厲溫言手指一頓。
對不對?
奇奇怪怪的語氣,當他是三歲小孩麼。
但渾身的力氣已經被抽幹,他無法再掙紮,任由白檀扶着攔了輛出租車。
到醫院一檢查,急性胃腸炎。
“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飯,虧待誰也不能虧待自己的身體。”醫生給厲溫言挂了水,叮囑道。
“需要住院麼?”白檀問。
“問題不大,住院觀察一晚也行,誰來繳費?”
昏昏沉沉中,病床上的厲溫言聽到了白檀和醫生的談話。
他勉強睜開眼,見白檀正觀察着他挂的消炎藥水,問醫生會不會打太快,病人會不會承受不住。
“這種消炎藥裡有類固醇,病人可能會感到惡心頭暈,最好是吃點東西就不那麼難受了。”
醫生一走,白檀和厲溫言四目相對。
厲溫言緩緩轉過頭,望向窗外。
“想吃點什麼,還是讓你家人來送?”白檀本打算就這麼走了,可看到厲溫言孤零零一人躺在床上,這大高個又長手長腳的,實在和這一幕有些格格不入,看着分外可憐。
所以他決定多問一嘴。
厲溫言轉過頭,原本稍顯淩厲的眉宇多了一絲柔和。
“不用了,我沒胃口,你回去吧,謝謝你。”
白檀提起保溫桶:
“好,我把電話留給你,如果你的家人沒辦法趕來,有事就打我電話。”
厲溫言垂着頭,身形發虛,眼底卻因這句話沒由來的出現了波動的光。
白檀騰出一隻手掏出手機。
視線忽然落在手中的保溫桶上。
“對了,這裡有我做的一點粥和小菜,你要是不嫌棄吃掉吧。”白檀雙手捧着保溫桶壁摸了摸,“可能有點冷了,我去借醫院餐廳加熱一下。”
“不用了。”厲溫言喊住他,“冷的也沒關系。”
白檀輕輕松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打開保溫桶,綿密的南瓜粥香氣撲面而來,帶出些許熱氣。
“還好,還是熱的。”
他将病床上的小桌闆擡起來,擺了滿滿一桌。
金黃潤澤的南瓜粥、碧綠的菠菜雞肉丸子湯和一小碟蔬果沙拉。
都是些很家常的且養胃的食物。
厲溫言望着這些養胃食物,良久,擡眼莫名其妙地看了白檀一眼。
有備而來?
“你做的?”他問。
白檀點點頭:
“本來是去醫院看望奶奶給她做的,但她可能不太愛吃。”
與其說是不愛吃,不如說是不願意看到白檀這個人。
自打父母離婚後,原本和藹可親的奶奶總是當着他的面罵媽媽是狐狸精,水性楊花,還說什麼蛇鼠一窩,生個兒子都天天描眉畫眼不像男人。
雖然白檀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描眉畫眼過,可對方畢竟是他的奶奶,年紀也大了,不想和她計較。
奶奶因為胃癌住院,爸爸又不在身邊,他便和大伯二人輪流去醫院照顧老人。
可今天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從奶奶高高舉起的手中奪下保溫桶,這個男人大概率是吃不到晚餐了,醫院的護士也大概率要增加更多工作量。
本想拿回去自己吃,為了積累素材特意去娛樂公司門口看一眼,恰好碰到了因為胃病倒地不起的厲溫言。
厲溫言拿起勺子,指尖緊緊捏住勺子柄。
他說不想吃東西,并非耍小性子,是字面意義上的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