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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鈴聲急促又刺耳,如同一道催命的符紙,響徹整棟陰森沉寂的教學樓。
這是顧禮第七次連滾帶爬逃出高三A班,那間教室帶給他十分不适的感覺。
這種不适感不僅來自密密麻麻的視線和身旁詭異的無臉女教師,更是發自心底的恐慌——好像再多停留一刻,就會不知不覺間一點點融入這個場景之中,成為那些東西的一員。
顧禮踉跄着朝另一側走廊跑去,不遠處的樓梯口地面鋪滿陽光,似乎象征着生的希望。
但他心裡很清楚,任何尋常的逃跑手段,都沒法離開這裡。
他就像是被困在某個虛無空間裡,不斷奔跑,不斷回到原地,不斷重複。
“噔,噔”
身後的高跟鞋落地聲如影随形,不緊不慢地保持一個适中的距離。
無休止、高強度的劇烈運動之下,顧禮臉色發白,好看的眉眼間積重着層層疲憊。
他拿胳膊肘抵着牆面,整個人如同卸了力一樣癱軟在地,四肢呈大字型擺開,胸膛大幅度起伏着。
...不跑了,開擺!
無數道森冷的視線飽含惡意,聚焦在走廊裡那個癱倒的身影上,像是要将其扒皮抽筋、拆吃入腹。
顧禮兩眼緊閉,睫毛快速顫抖,安靜地躺在地上裝死,強迫自己不去在意那些虎視眈眈的視線。
很快,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響再次在跟前停滞。
緊接着,腳踝被一隻溫熱細膩的手掌覆蓋,被牢牢箍在掌心之中,然後高跟鞋的主人緩緩直起身,拖拽着地上癱軟的人,一步一步往回走。
顧禮半眯着眼,臉上的表情全然麻木,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這已經是第八次被無臉女教師以各種千奇百怪的姿勢拖回去了,他的心早就跟大潤發裡殺魚用的刀子一樣冰冷,不會再痛了。
至少不是一無所獲,他總結了一點非常實用的經驗:被拽回去的時候,記得把上衣塞進褲子裡。
不然地闆能和後背的皮膚摩擦出愛情的火花。
不過...留給他的時間,好像不多了。
在第二遍鈴聲響完以後,顧禮明顯感知到自己的意識開始一點點渙散,渾身發冷,四肢僵硬,不受控制。
就像是整個人墜入冰窖深處,比起身體上的變化,更多是精神上的腐蝕和冰凍。
他的神智在一點點被侵蝕,大腦如同缺少機油滋潤的齒輪,逐漸停止轉動。
這種大腦停止思考的現象在他開口說話時尤為明顯。
比如現在:
“老師,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呀?”顧禮迷迷糊糊地半睜着眼,興許是感到無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沒話找話。
面前隻露出背影的無臉女人在聽到這話以後,腳步明顯停滞了一下,每一根頭發絲都透着無語。
顧禮沒有察覺出異樣,自顧自繼續喃喃道:“我家是做生意的,就是那種上市公司。”
“前段時間我爸開董事會,說什麼要不擇手段打入敵方内部。”
“果然沒過兩天,他一個人半夜翻牆跑對手工廠裡去了,結果讓人家保安給當場抓獲,扭到民警那兒被教育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我去領走的。”
“我不能死在這裡,這個家沒有我可怎麼辦啊......”
“不過話說回來,老師你的頭發保養的蠻好欸,用的什麼牌子的洗護用品?方便透露嗎?”
“說到頭發,必要的時候我得參加晚會,你懂得啦畢竟我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但Tony張每次給我做的造型都超級顯老,拜托本人好歹是芳齡二十出頭的小年輕,那股發膠味兒沖得我......”
“哒,哒”
高跟鞋聲驟然停下。
咔咔兩下,脖頸過度扭轉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一顆腦袋咕噜噜轉向身後,空白虛無的臉搭在扁平的脊背上,空洞地望向地上四仰八叉的人。
原本溫柔的嗓音在此刻顯得陰冷低沉。
“...閉嘴。”
這一聲強硬冰冷的命令猛地拉回了顧禮的神智。
眼前的女人背對着自己,卻能清楚看見她的正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女人的脖子似乎正在慢慢伸長,一點一點向自己靠近。
顧禮瞳孔驟然放大,呼吸在這一刻停滞,幾乎是下意識奮力從地上彈起,還握着對方腳踝的無臉女人被這一彈整得措手不及,伸長的脖子一時間來不及收回......
“啪嗒”
女人的腦袋猝不及防掉在了對方柔軟的肚皮上。
“......”
幾秒鐘的沉默過後,走廊裡響起了小男生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