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沈最就想走,頭也沒回轉過身去。
袖子被拉住,羅宇硬把他身體掰正過來問他:“你不對勁,你怎麼了?”
才發過燒的人周身都還留有隐隐綽綽的酸痛,被人這麼按着肩膀沈最覺得不舒服。
他動了動,企圖掙脫開,但沒什麼用。
懶得再做什麼無用掙紮,沈最肩線下塌,避重就輕地回答:“這段時間你安排給我的工作對我來說已經接近飽和了,再多我身體受不了。”
這下換沈最打哈哈,剛剛冷着的臉緩和過來,漫不經心問羅宇:“不是說好了帶出好苗子來我就不用幹活了嗎?怎麼到頭來我又要帶新人,又要幹活的?”
羅宇沒上套,推了下眼鏡:“你不想幹活我去說,但小最我說的不是這個問題,你肯定有事瞞着我,不然知道那小鬼頭回來你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他收了笑色,正色問:“小最你到底怎麼了?”
接待室裡,安德烈又問了一遍:“真的不是男朋友嗎?他們好親密,你該不會沒機會了吧?”
邊渡輕瞥了一眼安德烈,小老外十分會看臉色,立馬抿起唇還用手在唇邊比了個拉起拉鍊的動作。
他端起茶幾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換了個方式問:“那以前你認識他嗎?”
“嗯。”邊渡想也沒想,直言道:“一個讨厭的人。”
這話在腦子裡咀嚼一遍,咂摸出裡邊的意思,安德烈沒忍住笑出聲,手肘搭在邊渡肩膀上教他:“你下次遇到這樣的人,可以直白地說‘他是我的情敵’。”
邊渡仍舊否認:“不是情敵。”
他很笃定,語氣裡沒有一丁點遲疑,為此聽起來也格外平靜:“我和沈最,沒有别人。”
安德烈聳聳肩,不像是認同的樣子:“那你們……”
“你确實不應該幫我,”邊渡打斷他:“他不适合配紀錄片,你會虧錢。”
安德烈不置可否,沒所謂道:“本來就不賺錢。”
旋即他又抱臂一副看戲的表情:“但花錢幫朋友追心上人,也算滿足了我的情緒價值不是嗎?”
邊渡說不過他,索性不講,視線又轉回到窗外。草坪上的那兩個人還在說話,一點沒進來的意思。沈最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膚被曬得發紅,邊渡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收攏成拳。
安德烈也看着外邊,神色有些擔憂,“渡,你的最好像不太願意。”
他問邊渡:“你确定他會接受這份工作嗎?”
邊渡笃信地點了下頭,安德烈追問緣由,邊渡回答他:“在喜歡我以前他就很喜歡配音了,不給他錢,他也會接。”
早前為了賺錢,沈最連沙雕頁遊的配音活兒都接。
那會才畢業不久,沒什麼名氣,和羅宇弄的這個小工作室說是工作室,其實更像一個草台班子。遇到正兒八經大一點的項目,沈最還是要跑到人制作組定的錄音場地。
但熱愛這件事和賺錢不沖突,遇到他很喜歡的劇本,哪怕是非商無償他也會接。
送多就是壓縮掉自己已經所剩不多的休息時間。
那段時間沈最格外的忙。
早晨兩個人坐在桌邊一起吃早飯的時候沈最交代今天上午要去北京,晚上畫室下課邊渡就已經能站在畫室門口,然後又牽着邊渡趕回工作室。
邊渡會被沈最安置在錄音棚外擡眼能看到錄音棚的一張小桌子前,聽着沈最溫聲哄他:“小邊,我這還有一點東西沒錄,你先寫作業等我一會兒呗,等我錄完我再帶你回家。”
對沈最不在身邊的時間段總是敏感,為此那一年多的記憶邊渡記得非常牢。
他記得自己在學校裡難熬的那幾個小時,也記得畫室下課擡眼第一眼就能看到沈最時的心安。
記得最真切的,還是深夜裡沈最一個人在錄音棚裡對着麥克風演繹各個角色時眼底盛滿的無限熱愛。
那會的沈最眼睛總是亮亮的,特别漂亮。講話時也是,雖然聲音偶爾因為配音時間過長而變得沙啞,但每一句從他嘴巴裡講出來的話語都格外好聽,有着屬于年輕人獨有的活力。
而不是像現在,不管是眼底還是說話的聲音都透着倦意,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邊渡的話太過笃定,和窗外的景象大相徑庭。安德烈難得沒有全然相信,不放心再一次問邊渡:“真的沒問題嗎?”
邊渡搖了下頭:“有問題。”
他轉過身,自顧自往門外走,語氣仍舊波瀾不驚,不帶一點情緒:“所以我才要回來,給這些問題找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