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爽快,沈最才點頭簽約,定金緊跟着就打進了工作室賬戶裡。樂得羅宇頂着煙嗓哼了一上午小曲兒,已經貓在辦公室裡和老婆商量要不要升級一下旅遊套餐。難得出去一趟,幹脆也住一次五星級酒店。
不管出于什麼原因,人家給的大方,工作室所有人就都能沾光跟着喝口湯。
但瞎樂半天才發現功臣竟然不在,羅宇在工作室轉了一圈,愣是沒找見沈最的影子。
最後是在後面院子裡找到的沈最。
難得看到他端着個手機當網瘾中年,羅宇沒打擾,等他回完消息才坐到他旁邊去。
隻是這張嘴仍舊讨人嫌,一張嘴就是:“普天同慶呢,你在這端什麼不合群人設?還是說網戀了?”
沈最白了羅宇一眼,手機大喇喇地伸出去,“喏,小邊。”
微信界面上有幾張照片,漫不經心地居多,最後一張照片明顯是挑選過角度的,構圖特别漂亮,是一輪冉冉升起的太陽。
但羅宇想象不出來到底是站在哪兒拍的,能把日出拍得那麼壯闊,好像相機就挨着雲層。
接過手機,羅宇仔細點開看,嗔怪地問:“這死孩子這是在哪?”
沈最報了個地名,離中國大概有一萬公裡。
“這麼遠?!”
沈最點點頭,他揚了下下巴,指着那張照片朝羅宇眨了下眼問他:“你猜他在哪拍的?”
羅宇猜不出來,沈最眼底一暗,有點兒生氣,更多還是無可奈何的擔憂,“他昨晚是在懸崖峭壁上打了個吊床睡的。”
聊天記錄往上翻,決定簽約那天沈最給邊渡發了條消息。
【羅宇今天安排簽約,我會過去的。】
那頭一直到傍晚才回的消息,隻簡單回了一個“嗯”字。
緊接着又解釋“先前一直沒信号,現在才看見。”過了一會,人又沒了。
往後的幾天邊渡講的話仍舊很少,時差、信号、工作讓兩個人的交流少得可憐。
但邊渡會每到一個地方就給沈最發兩張照片,有的是精心挑選角度照的風景照,有的是随手拍的一些生活碎片。
踩到了泥濘的水坑,黑色的褲子裹滿了泥漿。
帶了防曬套袖,但因為不夠長,肩膀還是曬出了一道明顯的紅痕。
在叢林裡用小爐子煮的泡面,旁邊隻隻露出來一小半的蚊蟲叮咬止癢噴霧。
沈最重重疊疊問了很多遍危險嗎,注意安全。邊渡都隻回了一句嗯,也不知道這個“嗯”是不危險的意思還是他聽到了,會注意安全。
一直到剛才,那幾張壯麗的日出發過來,沒什麼表達欲望的小狗終于多發了幾個字。
他在萬裡之外的懸崖峭壁上,坐在吊床上等了一夜,終于等來了他這一趟要拍的壯麗風景。然後對萬裡之外自己最愛的那個人說“我送你一場日出。”
有風刮過,吊床随着風在顫動,一點都不穩,邊渡盤腿坐在上頭,調整好光圈後按下快門。胳膊上曬傷的地方現在已經蛻皮,露出來嫩嫩的皮膚,被陽光曬到後微微有點疼。
他把手機放在腿上,看看相機裡的照片,又看看手機,然後把聊天記錄網上翻,點開已經聽過無數遍的語音。
“小邊,你現在在哪呢?”
“是出差嗎?”
“熱不熱?我看照片好像是在森林裡,植被多的地方蚊蟲也很多,你要注意别被咬到,會生病的。”
“這張照片好漂亮,你選的角度好好。”
邊渡拍人像少,倒不是說不會,是他不愛拍。
當自己的眼睛通過鏡頭去看另外一個人的臉時,不管是誰他都覺得差點意思。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雙眼能比沈最看向他的那雙眼睛更能讓他安心。
就如同現在,身下是萬丈懸崖,身旁是帶着水汽的風。但隻要聽着沈最的聲音,他就不覺得害怕。
有新消息提示,聊天頁面自動跳轉到最新一條消息,略帶倦意的聲音在峭壁上響起。
“拍完趕緊下來。”
邊渡笑了下,緊繃着的眉眼松懈,接着撥通電話給助手:“等我下來,我們就回國。”
又是一場日落,沈最氣喘籲籲停在三樓,第一萬次考慮搬家這一可能性。
聲控燈在他的喘息中熄滅,又在他的悶哼聲中亮起來。
前幾天那部廣播劇錄了一場比較重要的戲,沈最對着麥克風歇斯底裡地喊了一下午,回到家就一直在咳嗽。
這種憋悶式的咳喘不同于咽炎或者感冒,他發作于每一次沈最體力急劇消耗的時候,每一次咳嗽都覺得胸腔裡所有的器官都在被擠壓,大抵下一秒就要跟着咳喘從嘴裡嘔出來。
索性擺爛,沈最弓着腰打算坐台階上先歇會。
屁股還沒挨着水泥台階,他被人從後面一下抱了起來。
動作太快,沈最都沒反應過來,後知後覺被吓得驚叫出聲。下一刻,咳嗽比先前還要劇烈,咳得沈最沒法摟住那人的脖子,而是握成拳不停地捶打着自己悶到快要裂開來的胸口。
鈍痛綿延不止,沈最越咳越難受,吓得邊渡動都不敢動。
衣兜裡有随身攜帶的藥,沈最壓着胸口顫巍巍摸索,好一會才把藥顫抖着倒進掌心裡囫囵咽了進去。
藥物發揮作用需要一點點時間,沈最如駭浪抓着浮木一般緊緊攥着邊渡的衣服,大口地喘息着。
缺氧導緻樓道更加昏暗,沈最弓着腰,好像這樣才能稍微舒服一些。
他被攙扶着慢慢往下,邊渡托着他的後背,兩個人一起坐到了地上。準确說是邊渡坐在地上給沈最當墊子,而沈最坐到了邊渡的腿上。
無人的樓道裡,邊渡小心翼翼地擡起沈最的下巴,勾着頭附上他的唇,渡給沈最長長的帶着薄荷味兒的氧氣。
“這樣好受點嗎?”
不等沈最回答,邊渡又湊了上去。一次、兩次、三次,直到他的臉頰也微微發紅,樓道裡多了屬于他的喘息。
等好受一點,沈最後知後覺推開邊渡再一次湊過來的唇,耳尖有些發燙,眼神閃躲攔道:“好……好點了。”
心有餘悸,沈最提醒邊渡:“以後不要這麼弄,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