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在對面時,陳嵘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看上去神色依舊很淡然,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睛讓這份淡然好像出自于童真的無懼,細看才能看得出一種生死置之度外的死一般的空曠。
隔着一片單向透視玻璃,裴賢坐在角落處,時隔多天再次見到,眼前的人讓他覺得很陌生,但裴賢止不住用目光在祁揚臉上輾轉,一寸一寸的看過去,又覺得哪裡都是熟悉的。
他們本身就該是很熟悉的。
陳嵘問起關于死去教師女兒的事情,祁揚明顯是有些驚訝的,他看着桌子的眼睛頓時擡起來。
“你一直知道?”陳嵘問。
“知道。”祁揚說。
“當時為什麼不說?”
“當時不知道能給誰說。”
陳嵘噎了一下。
“戴傑妻子我們已經審過了,在我們表示會重啟調查之後,如你所料,她很快就松口了。”陳嵘說,“現在戴傑的案子以自殺結了,我覺得也需要告知你一聲,我們已經重啟對于緻清中學的調查。”
祁揚沉默了很久。
“現在可以詳細說了嗎?你是不是看見過什麼?”陳嵘問。
祁揚神色微動,片刻後還是謹慎地問道:“你們……楊義亮女兒的事情,查到了多少?”
楊義亮,三年前自殺案的死者。
“目前能了解的隻有她的死因,以及死前曾經遭到過一段時間的綁架,作案人最後是把她送到家門口的,随後去警局進行了自首。”
“你不覺得奇怪嗎?”祁揚問。
“當然奇怪。”陳嵘沉了口氣,“如果不出意外,那個作案人應該是為了對楊義亮進行報複,我們查了他的親屬關系,父母雙亡,和妹妹相依為命,很早就辍學了,做些零工,靠單薄的收益供妹妹讀書。妹妹大學畢業之後,抑郁症發作,吞藥自殺了。”
祁揚微微偏過頭去,好像不正面對着陳嵘,聽他講這些話,就可以逃避掉被這些事實再度刺中的痛感似的。
“但是奇怪的是,根據記錄,他妹妹高中就讀于禹城一個小縣城的高中……”
“不是。”祁揚打斷他。
陳嵘愣了一下:“什麼?”
“我跟她見過一面。”祁揚重新看向陳嵘,微弱的語氣中有十足的肯定。
陳嵘嘩啦啦地翻動着面前的紙頁,雖然他已經确定過祁揚初高中均就讀于緻清中學這件事,但此刻還是難以相信地又重新找到祁揚的信息确認了一眼。
“在哪裡?什麼環境下見到的?學校裡嗎?”陳嵘問。
“當時我們碰到的時候,她已經不在學校裡了。”祁揚說。
“什麼意思,說清楚。”陳嵘不太受得了祁揚這個擠牙膏又打啞謎的說話方式。
“意思就是,他們這些通過其他方式入學讀書的學生,通常在校時間不會超過一個學期,之後就會是半失蹤的狀态。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畢業’了,我們在學校是不會再見到這些已經‘畢業’的學生的。我是在辦公室見到她的,但在此之前我還見過更小的女孩子被帶走,當然,男生也有。”
“被誰帶走?”
“……”祁揚不說話。
“被誰帶走?你看到的是被誰帶走,你又是在哪個辦公室看見她的?”陳嵘語氣急促,不由自主地躬身向前逼問。
“其實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哥哥會找楊義亮麻煩,因為我是在副校長辦公室見到她的。”祁揚說。
“你們說話了嗎?”陳嵘問。
“說了,”祁揚這次沒再擠牙膏,他記起自己帶着一些證據鼓起勇氣走進副校長的辦公室,辦公室内沒人,門原本是反鎖着的,但他敲了兩下之後,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女孩穿着漂亮清透的白色裙子,腳上沒有穿鞋。
她叫祁揚進去,進門後,上下打量着祁揚,目光落在他手上時,一把抽走了他手裡拿着的東西,掃了兩眼後又還給他。
她像是很失望似的,冷嗤了一聲說:“天真的小少爺,你想讓他們自己抓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