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陣平:“……”
他半月眼望了望天,思考了片刻後,緩緩開口。
“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我和你姐姐——是她先求的婚哦。”
“??!”
望着卷發青年略顯得意的笑容,意識到他是在故意跟自己炫耀的春日井葵瞪圓了眼睛,簡直氣成河豚。
可惡——怎麼會有這麼幼稚的大人啊!!?
*
春日井葵記得很清楚。
那是距離現在的七年前。
父母的葬禮儀式暫時告一段落,她和陽太逃出了壓的人喘不過氣的靈堂,躲在了沒人注意的角落。
然而,附近依然出現了前來吊唁的人們,細碎的話語随着冰涼的空氣一起鑽入她的身體。
“……兩親一起遭遇了意外,真是可憐。”
“那兩個孩子還有關系近的親屬嗎?”
“好像隻剩下遠房親戚了,總不能送到孤兒院去吧。”
“如果是一個孩子還好,偏偏是兩個。”
“兄妹倆分開的話,應該能找到合适的收養家庭吧……”
兩個孩子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心中充滿了對現狀的不安和恐懼。
……不想分開。
不像和僅剩的家人分開。
與其自己一個人,哪怕是去孤兒院——
“啊,你們在這裡呀。”
一道溫柔明亮的聲音忽然在他們面前傳來。
她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擡頭。
然後,撞進了一片清透的翠色。
穿着和别人沒有區别的深色正裝,尾端微卷的濃密長發用黑色的發圈規矩地紮在腦後。
十幾歲模樣的少女在縮在牆角的他們面前蹲下。
“我問過爸爸了,他答應了,所以——要來做春日井家的孩子嗎?”
“……不要。”
然而,兩個孩子面對邀請,如同失去了依靠的兩隻雛鳥,充滿警惕,試圖豎起柔軟的絨羽吓退入侵者,“我們是雙胞胎,從小在一起,以後也不要分開。”
“重要的家人當然不會分開了!”
遭到拒絕的姐姐聞言,皺起了眉,斬釘截鐵地說出了這句話。
似乎明白了他們的憂慮,她再次邀請。
“不會讓你們和家人分開的,”少女笑着對他們伸出手,“所以,我可以成為你們新的家人嗎?”
當時是冬季末。
當日的天氣也并不好。
陰沉的鉛雲在高空堆疊,形成深深淺淺的色調。蒼白的天空之下,是在一片冷肅尚未回春的大地,色調單一,看不到明亮的顔色和生機的迹象。
在她面前的少女,有着亞麻色的頭發和春日新芽般的明亮綠眸,整個人如同一棵生機勃勃地伸展枝桠的小樹,而當少女伸手抱住他們時——
那一瞬間,好像春天在少女的笑容裡提前到來了一樣。
然後,她就成為了春日井葵。
從宮城來到了東京,成為了春日井家的一份子,有了新的家人和新的生活。
好像曾經的悲傷已經過去了一樣。
這樣的錯覺一直持續到那一天,新學校認識的新朋友好奇地看着來接他們的春日井彌生,直言快語。
“小葵,你們真的是兄弟姐妹嗎?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唉。”
“……”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春日井葵知道那個孩子沒有惡意,對方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意味着什麼,隻是普通地說出了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事實——
但依然不可避免地心情低落下來。
她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回家,想像往常一樣和姐姐一起看畫本。
春日井彌生卻好像有什麼急事。
“我現在要出去一趟,小葵和陽太在家自己玩,不要亂跑哦。”
春日井葵對玩耍并沒有什麼興趣。
她隻是想和家人呆在一起而已。
最喜歡的姐姐不在,她和春日井陽太趴在一起無聊地胡亂塗鴉,時不時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這一等就是幾個小時,等到春日井夫婦回家,等到夜幕低垂。
等到她快睡着了,玄關處終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我回來啦——”
紅發的小女孩瞬間清醒,蹭的爬起來,哒哒哒沖過去想撲到春日井彌生懷裡,“姐——姐姐?!”
看清春日井彌生的樣子後,剛出口的雀躍呼喚硬生生在中途變了個調,春日井葵往前沖的步子一滞,停了下來,目瞪口呆。
她隻能伸出指頭,指了指少女垂在肩頭、和兄妹倆的發色幾乎一模一樣的赤紅色發絲。
“頭、頭發……”
春日井彌生坐在玄關換鞋,聽到妹妹的聲音後,回過頭,對她彎起眼睛。
“你說頭發嗎?”春日井彌生繞了繞發尾,“這樣的話,一起出去的時候,大家就都知道我們是姐妹了吧。”
說着,少女從坐姿起身。她單膝及地,對年幼的妹妹張開雙手,露出明媚的笑,“呐?”
春日井葵終于忍不住了。
她慢慢邁開腳步,越跑越快,最後如同一顆小炮彈一樣,直直地沖進把亞麻發染成了紅發的少女懷裡,死死地摟住了她。
“嗚嗚嗚嗚嗚姐姐是笨蛋——”
春日井葵有一個異父異母的親姐姐。
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