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墳的事,前後花了一個星期。
家裡隻剩宋知灼一個人,凡事她拿主意就行。遷墳那天,起了個大早,全部弄完也才九點多鐘。宋知灼繞去面店,吃了碗面。
“你阿婆隻生你媽一個女兒,年輕時候你阿公早死,她辛苦把你媽拉扯大,誰知你媽十八歲還不滿就跟人跑了。你爸那就是街邊一個小混混,你媽跟着出去就再也沒回來。你阿婆辛苦操勞一輩子,最後啥也沒有。好在晚年有你陪在身邊,還那麼孝順。”
過了早上最忙的時間,王嬸閑下來,坐下和宋知灼聊天。知道宋知灼剛給宋阿婆遷完墳,王嬸想起從前往事,不免得叨了幾句。
宋知灼坐在店裡吃面,最角落的位置,背對所有人。王嬸在她斜對面坐着,看她皮膚又白又嫩,五官精緻無比,哪兒哪兒都好看,沒有化妝就素着一張臉,嘴唇因在吃東西,水潤光澤,粉嫩Q彈。心道難怪雲棉能做明星,就長這副模樣,誰看了能不喜歡?
這幾天宋知灼除了忙遷墳,其他時候都待在度假村沒往外跑,她拍上一部戲抑郁症複發,每天都要吃藥靠着藥物才能控制,兩天前連線,心理醫生問過情況後建議她多休息。
王嬸說話,宋知灼就吃面聽着。
王嬸幾天沒見宋知灼,轉而想起住宿的事,又問:“這一陣住在度假村,感覺怎樣,住得還習慣?”
知道宋知灼小時候吃過的那些苦,對于宋知灼,她是真心疼。即便宋知灼已經是大明星,可她孤家寡人一個,連能走動的親戚都沒有。見到免不了絮叨絮叨,多關心幾句。
宋知灼知道王嬸熱心,度假村處處妥帖,宋知灼住在那裡感覺很舒适。她放下筷子回答:“一切都好,王睿很照顧我。”
王嬸放心點頭:“那就好。”
給面錢時王嬸不收,宋知灼和之前一樣趁她不注意悄悄掃了二維碼,将錢轉過去。
走時,王嬸提醒:“房子拆遷協議你是不是還沒去簽?過一陣就要集體拆除,拆遷辦那裡又來人催,你抽空快把這件事也辦了。”
遷墳事了,宋知灼心裡已沒有牽挂,聞言應道:“好,晚點我就去辦。”
擇日不如撞日,時間趁早,宋知灼出了面店轉腳又去一趟拆遷辦,簽了所有拆遷協議。除了房子,還有兩畝地,阿婆在時,地才種着,現在早荒了。
下午,電視機放着最近熱播劇,宋知灼躺靠在沙發,任手機一直響,到快自動挂斷時,才接起。
劉帆快被宋知灼給氣死。
前段時間她新電影殺青,劉帆給她接了一個芒台綜藝捆綁林微雨一起,哪知宋知灼戲拍完,第二天就跑到江城,喊都喊不回來。
沒辦法,時間到了劉帆隻能舔着臉領着林微雨一個人過去,挨了那頭明裡暗裡好一頓說。劉帆心裡窩火,但又沒什麼辦法,帶新人就是這樣,不像老人名氣有了資源都是現成,想要什麼,全靠公司和經紀人給鋪路,才能一步一步擡上去。
平時拍戲,打宋知灼電話十打九不通,現在宋知灼度假,直接人間蒸發,更找不着人。
劉帆已經懶得去數這是今天打給宋知灼的第幾個電話,打通之後,劉帆開門見山:“發你郵箱兩個本子,一個電影,還有一個電視劇。電影是程金山導演的新作,之前定了徐藝,前一陣徐藝直播帶貨口碑翻車,風評逆轉,程導那邊準備換人來演,緝毒片,全男主戲,女主戲份不多,半個月就能拍完。開機時間正好定在下月,你度假結束就能進組開拍。”
“還有一個電視劇,知道你很久沒演電視劇,但好劇本可遇不可求,兩個本子我都已經看過,都很好,絕對票房大賣,收視長虹,你先看看,過兩天再給我回複。”
程金山這個導演,業内鼎鼎有名,每年兩部商業片,固定向外輸出,宋知灼拍電影多,不是沒與他合作過,程金山拍戲有個很大的特點,就是男性個人英雄主義嚴重,在他的戲裡,女人是永遠的配角,就算是女主,大約戲份也就抵個男三,甚至可能更少,且多是花瓶的角色,換句話說,完全沒有閃光點可言,也沒有任何發揮的餘地,不需演員花費任何功夫隻要安心演好花瓶就好。
他的本子,宋知灼不用看都知道是什麼情況。
還有電視劇,那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出道那幾年她電視劇電影都接,到現在,她電影劇本都拍不完,電視劇已經有兩三年沒碰過。
票房大賣,收視長虹。不知道究竟什麼樣的好劇本,才能讓劉帆如此贊不絕口。
宋知灼聽笑。
從帶了新人後,劉帆給她接本子,是越來越不挑。
宋知灼懶得與他争辯,聽後挂斷電話。
起身倒一杯水,接水時擡頭看看窗外天氣,今天陰天,沒有太陽。外頭天氣尚可,且時間還早。
自一個星期前看過隔壁鄰居釣魚,她就開始手癢。
設備都已經買好,隻是近段時間拍戲後遺症嚴重,一直疲乏不想出門,沒能行動。
喝過水後,宋知灼轉身開始收拾工具,換身衣服帶着釣竿魚餌,拎起一個水桶,出了門。
釣魚自然是去她從前最常去的那個地方,黎縣自遊客多了之後,釣魚的人也比從前更多,好在這地方偏占地又小,至今沒什麼人。
宋知灼過去之後,打窩,撒餌,放杆,她還專程買了一個折疊小座椅,将杆放好,折疊座椅擺開,人往上頭一坐,便如老僧坐定,不動也不挪。
雖許久沒釣魚,但生活技能沒有生疏。當她成功釣上第五條魚,将魚放進水桶,正要将魚餌繼續放入海裡時,耳旁傳來滾輪的聲響。
聲音很輕,但離得太近。
宋知灼聽見聲音轉頭,便見到陸清衍,距離她不到五米遠的地方,水桶魚竿齊全。
鄰居先生又來釣魚。
“你下午也來?”
宋知灼便彎彎眉眼笑着問。
她今天為了釣魚方便,腳踩涼拖身上T恤短褲,頭上帶一個漁夫帽,和前兩次的裝扮相去甚遠,隔遠時,陸清衍沒有認出坐在台上釣魚的是她。
片刻詫異掩在眼底,陸清衍再前行幾米,來到宋知灼身側,垂頭看見宋知灼水桶裡的魚,輕勾嘴角,慢悠悠一句:“收獲不錯。”
“這才幾條,還沒你上次釣的魚多。”
宋知灼這次沒有再被鄰居先生随口的誇贊沖暈頭腦,保持理智應對,可話雖這麼說,嘴角卻忍不住微揚。
陸清衍在宋知灼旁側沒有多遠甩下魚餌。
釣魚有了同伴,但兩個都是不多話的人,有話時,有一搭沒一搭聊上幾句,沒話時,便都隻專心釣魚,誰也不說。
宋知灼比陸清衍早來,按理釣魚應該比較多,但到準備離開時,宋知灼一看,兩邊竟旗鼓相當,讓她再一次認清陸清衍的實力。
按宋知灼以往的做派,這魚隻要離開了海面,就斷然沒有讓它們活得過明天的道理。但她現在住在度假村裡,平時不出門每日三餐都全權交給度假村負責,住處連口鍋都沒有,還有便是,今天她才給阿婆遷了墳,不想殺生。
于是學着陸清衍的模樣,走前将魚又全倒歸到海裡。
陸清衍剛倒完魚,便聽見嘩啦啦的水聲,轉頭見到宋知灼也提桶将魚往水裡倒,詫異挑起眉。
宋知灼朝他眨眼,佯裝不知他為何露出如此神情,還問他:“怎麼了?”
陸清衍見她這時而露出幾分調皮嬌俏的模樣,隻勾起嘴角,輕搖一下頭,說兩個字:“走吧。”
離開海邊有點兒晚,地方偏僻要走一段,回去時天已經蒙蒙黑,度假村裡的燈全都亮起來。
兩人住得近,到住處分開時,宋知灼轉頭問了一句:“明天早上還去嗎?”
陸清衍:“還去。”
沒說再見,兩個人各自回家。
第二天早上,又相遇在釣魚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劉帆等好幾天,久等不到宋知灼的回複,又開始給宋知灼電話轟炸。
接電話時,陸清衍好運釣上一條河豚。也不知道河豚是挪窩了還是怎麼,在這兒釣幾天魚,才第一次釣起來。
所有魚裡,宋知灼唯獨最喜歡這一種,圓鼓鼓的肚子十分好玩,憨态可掬。
宋知灼手戳幾下,正在拿手機伸到桶裡給它拍照,劉帆的電話打來,宋知灼一沒注意就按到了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