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宴會離開,已是近夜晚十二點。夜風微涼,宋知灼與榮晟一起走出。
他們走得算晚的一批,出來時,外面已是無人,路旁停有兩輛車。一輛是宋知灼剛與榮晟一起坐的那輛,另一輛是宋知灼在陵城的日常用車。
在造型室時,宋知灼便同陳嘉瑜說過,讓她夜晚十點以後,在宴會廳門口等。
事先領了任務,見到宋知灼出來,陳嘉瑜便從車上下車,朝宋知灼揮起手:“灼灼,在這兒。”
看似怕宋知灼沒見到她,實則故意做給榮晟看。
榮晟不傻,一看便知是怎麼回事。他停頓腳步,朝走在他身側的宋知灼看去,雖并排着走,卻至少離他有一個人那麼遠。人多時,她挽着他手乖巧安靜笑意盈盈,在人前給足他的顔面,沒人時,卻碰都不碰一下,是裝都懶得裝。
“雲棉,你以為如果今夜我想讓你跟我走,就憑你這點兒小伎倆,能阻止得了我?”
榮晟遇見宋知灼是在她改名之前,宋知灼改名後,他也沒改變對她的稱呼,反而以此成為宋知灼進入娛樂圈後的特别。她外婆去後,周圍再沒有人會這樣稱呼她,除了他。
榮晟冷下臉,看向雲棉的視線裡,波濤暗湧,充滿嚴厲與審視。從前剛遇見宋知灼時,他看中她那張臉,将她從那個偏遠的小縣城帶到陵城來,隻一個才簽約的小新人還不夠格讓他花太多心思,後來扔進公司讓人調.教便沒再過問。是宋知灼自己,聽話好用,吃苦耐勞,拿最少的錢做最多的事,憑着韌勁和演技隻不到兩年便因電影中一個配角名聲大燥進而迅速在圈内站穩腳根。榮晟的關注點也逐漸從公司裡其他藝人那裡,轉移到宋知灼身上。
她沒有假期,像耕不完地的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三百六十天待在劇組,公司給什麼拍什麼,進公司沒幾年,便為公司賺得盆滿缽滿。對這樣一顆搖錢樹,榮晟并不吝啬多給一點兒好處和福利,讓她對公司更加忠心。
送車送房給資源,榮晟自認不是沒對宋知灼好過。
但這幾年,他逐漸對她起了心思,她卻裝傻充愣,一而再,再而三拒絕,挑戰他的底線。
榮晟便明白,這是一隻披了羊皮的白眼狼,是他一直看走眼。白眼狼怎麼養,也養不熟,就如宋知灼現在這模樣。
榮晟隐忍的怒氣沒有挑起宋知灼該有的情緒和反應,在坐一下午飛機又應酬了一整晚的深夜,宋知灼的感官已然麻木,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支撐,那就是早點回家,回她自己的家。
“榮總。”
宋知灼其實對于你追我趕這個遊戲,已是十分的厭倦,她全身都在抗拒,今天耗費極大的力氣,才能不将榮晟從她身旁推開。
宋知灼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她并不想現在就與榮晟撕破臉皮,可眼底的厭倦仍是洩露了内心的反感:“這麼晚,您不讓我回家,還想帶我去哪兒呢?”
裝傻裝到底。
榮晟有他錦衣玉食生來就有的傲慢,要戳破早就說出口,合約握在他的手上,内含多條對于藝人來說極苛刻且不公平的條款,隻要他想,有的是可以強迫她的手段。如果不是自尊作祟非得要她主動低頭,要她自願,榮晟不會一等這幾年。
可等待太久,榮晟已經逐漸失去耐心,很多次想摘下斯文的面具,幹脆撕破臉,她也無從逃脫,無法拒絕。
榮晟極力克制想直接将宋知灼拉上自己車的沖動,時間不對,場合不對。
在這時,又有其他的人,從門口走出。
門外不再隻有榮晟和宋知灼。
宋知灼偏頭見到來人,正好是今夜所有嘉賓裡最貴重的那一個。見是他來,宋知灼心情稍松,榮晟向來體面,應該不會在這種場合再做什麼越軌的舉動。
宋知灼對榮晟了解甚深,隻是沒想到的是,榮晟已忍耐到極緻,縱然什麼也不能做,卻也不想如此輕易就放過她。
榮晟伸手勾住宋知灼的腰,将她勾了過去。他低垂下頭,将唇故意湊攏宋知灼的耳旁,人前俨然一副極親密的姿态。
“棉棉,不要總耍這些小聰明,你該知道,你鬥不過我。”
他在宋知灼耳旁輕語,在宋知灼未對這一切有所反應時,又已然一副被撞見當衆親密卻落落大方的模樣,與沈拓打招呼:“沈總。”
沈拓電話結束後,被今日宴會的主人封氏夫妻拉到貴賓室留至現在,聽見有人喊他,轉頭見到兩張熟面孔。
是樊星娛樂的榮晟和宋知灼。
他視線從榮晟放置在宋知灼腰際的手看去一眼,便對他倆的關系了然于心。
人前,沈拓并不是與誰都健談,隻略朝他們點一下頭,便朝前方走去。有車開來,他坐上車,比榮晟與宋知灼更先離開。
沈拓走後,榮晟的手未放開,反而又加另一隻手,将宋知灼徹底圈摟在懷裡。
垂頭,一個吻便要落下。
宋知灼這次反應很快,立即扭頭躲避,伸手用力推開。
“榮總,請您自重。”
榮晟竟然用強,宋知灼被吓一跳,因用力過猛,而胸口劇烈起伏着。
她顧不上榮晟會不會生氣,話說完,提裙朝車子疾步走去。
實際上,不止宋知灼被吓一跳,一直站在遠處的陳嘉瑜看着宋知灼與榮晟拉扯不休,也是急得差點跺腳。在榮晟勾住宋知灼的腰将她勾懷裡時,腳都已經沖出去,險險忍住又收回來。
見到宋知灼擺脫榮晟,陳嘉瑜往前兩步。
“灼灼。”
宋知灼越過她直接上車。
陳嘉瑜再看一眼仍還站在原地,正朝此處看來神色暗沉的榮晟,心中的擔憂到達極緻,惶惶然也跟着宋知灼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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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
上車後,對着坐在靠窗的宋知灼,陳嘉瑜欲言又止。
“先開車。”
宋知灼卻沒理她,而是催促司機。聲音裡,能稍稍聽出一抹被誰追趕一樣的急迫。
她此時一身金色長禮服,纖秾合度,勾勒出完美腰身,整個人看起來熠熠發光,本該最優雅也最美麗,可在陳嘉瑜眼裡,卻生生看出了無比的凄惶與難過。
陳嘉瑜眼眶一熱,眼淚便含在了眼睛裡。可她知道,宋知灼是最要強的一個人,拍戲時被刀不小心劃到,腳踩玻璃走路都不會吭一聲。她不會開心看到她哭,更不需要被人同情,陳嘉瑜生生又把眼淚憋了回去。
可轉個念頭,又想起宋知灼那和公司還有好幾年的合同,眼睛一酸,差點兒又憋不住。
“怎麼辦啊,榮總他……”
陳嘉瑜聲音都帶點兒哭腔。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好,實際一眼就被宋知灼看出哭了。
宋知灼用手指輕揉太陽穴,感到萬分疲憊,再沒力氣去安慰任何人。
“哭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
說不出更多的話,宋知灼将頭往後靠,閉上眼睛,頭已是疼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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