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傻在地上,眼睛都不會眨了。
林清源,他認識了十年的朋友,日常腦回路有異但溫和得像隻兔子。
現在、在他面前、輕描淡寫抗住了陰差。
陰差顯然也呆住了,他的勾魂索不上不下,想收回來,被對比之下格外纖細的指尖拈着,動彈不得。
林清源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半晌,微微一笑。
這笑半分笑意也沒有,空洞得吓人。
陰差下意識覺得不好,撒手丢開勾魂索,但已經來不及了。
以勾魂索為起點,旋渦狀的風眼迅速包裹而上,眨眼的功夫将陰差湮沒在内。
不到兩個呼吸,陰差悶啞的呼叫剛從口中發出,便被吞得幹幹淨淨,隐約能看到落在外面的帷帽以一種悚人的角度向後彎折,随即嘎啦一聲,再也沒了動靜。
屋内一片死寂。
林清源就那麼站着,黑霧緩緩散去,他身體微微一顫,一點一點,僵硬地朝着人堆轉過頭來。
于婉玲發出一聲毛骨悚然的尖叫。
王太一在方才跟陰差的對峙中形容狼狽,此刻将桃木直直舉起對着他,神色間滿是警惕。
姜維顫着音:“清……清源?”
身旁淡淡冷香随着衣擺拂過。
姜維怔楞地擡起頭,就見那個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男人不知何時長袍攏地,走向了林清源。
寂靜的屋内,唯有清冷月色鋪滿了他垂落的青絲。
臨淵輕輕搭上林清源的手,慢慢地、握上他的腕骨。
“乖。”
他的聲音溫和沉斂,第一次全然褪去了冷漠,道:“都結束了。”
随着他話音落地,林清源直直朝前摔倒,落進了那個早已張開的臂彎。
*
“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颛民,鸷鳥攫老弱。于是女娲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斬鼈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
“……日日講這些,也不知你聽不聽得懂。”
“你這算是……給我回應?”
懶散清淡的聲音似乎就近在咫尺,隐秘滋生出歡欣,在心底萦繞着雀躍。
“如此會讨人歡心……也罷,再多講片刻也不是不可以。”
……
林清源緩緩睜開眼睛。
窗外陽光正好,有幾絲調皮的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到他臉上。
他擡手遮了遮,覺得渾身都酸痛。
這是……怎麼了?
他想起昨晚陰差的事,猛地坐起,記憶裡被破壞的裝飾吊燈仿佛隻是幻覺,此刻好端端地放在原地。
他下床穿鞋,起身的時候腿一軟,一個踉跄。
他的回憶隻到陰差同王太一沖撞起來,後面的事統統不記得。
難不成沒出息到暈了過去?
他揉揉腦袋,打開門。
外間愁雲慘淡地坐着于婉玲,姜海城的房裡隐約傳來啜泣聲。
林清源茫然地在原地轉了圈,不知道該找誰問情況。
門“咯答”一聲被推開,外面走進個人影。
是王太一。
這位道長一臉的嚴肅,擡頭望見林清源,神情一瞬間變得極為複雜。
林清源沒來得及從他的表情裡分析出幾種含義,臨淵緊跟在他身後進了門。
臨淵瞥見他,問道:“醒了?”
林清源點頭。
似乎看出他要問什麼,臨淵道:“昨晚王太一和陰差打鬥的餘波把人都沖暈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林清源道:“還好,就是有些暈……那最後怎麼樣?陰差呢?姜伯伯的陽壽?”
臨淵擡手屈起指節在他額角敲了下:“自己的事情沒有弄清楚,醒來就關心别人?”
林清源懵了:“我有什麼事情需要弄清楚?”
他覺得臨淵的眼神有點怪,硬要說的話……像是看到自家養的倉鼠被人薅秃了兩片毛。
他仔細想了想,問:“你是不是餓了?”
臨淵微揚起眉。
林清源道:“感覺你心情又像好,又像不好。”
臨淵呵道:“你倒是會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