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怎麼不認得你那鼎鼎有名的好爹。”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伸手掐住宋白幽的脖子,一下子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殺了我師父,又差點置我于死地的大好人宋白幽。屠殺青崖山的同門,這算什麼豐功偉績……”
見對方上鈎,宋白幽更來勁了:“我爹爹……我爹爹可是江湖大名鼎鼎的魔頭……”
小窗裡黎淵的表情已經維持不住原本的體面,隐隐有崩壞的迹象。
他的眼睛已經紅了,大概是想起師父師娘臨死前的凄涼,委屈和憤怒使得他一時間忘了自己想要殺死的不過是個普通孩子,他最應該去尋仇的人還逍遙法外。
宋白幽故意激怒他,污血從他的唇齒間不斷地湧出來,每說一個字都怨毒得像是詛咒:“你弄疼了我……他不會放過你的……”
“他會怎麼我?”黎淵冷笑,“你仔細說說。”
“呃呃……”氣管此時能夠通過的氣流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任憑宋白幽怎樣努力呼吸都是徒勞,他被握到幾近幹嘔,但仍舊滿臉的桀骜。
“我爹爹……他會找到你的……”
黎淵的虎口收得更緊了些,像是鐵鑄的鉗口,宋白幽小小的身體被直接舉了起來,兩條腿還在努力地掙紮,臉上滿是不甘——
宋白幽表面上惡狠狠地詛咒道:“他會把你這隻……胳膊,咳咳……砍下來、油炸了吃……”
實際上他想說:“就這樣就這樣,再用力一點!”
他早就小世界樂開了花,因為和目标人物肢體接觸,血條瘋狂上漲,此時已經翻了三番。
GM急得在小空間裡吱哇亂叫:“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他不會放過你的,你少說兩句吧!”
宋白幽一把把它的鐵皮腦袋打歪了,托着臉惡趣味道:“所謂正人君子也會有恃強淩弱的時候,不覺得他現在臉上那副情緒失控、恨我恨到扭曲的臉很有意思嗎?”
GM罵道:“變态。”
宋白幽理所當然:“欣賞美的人總是孤獨的。”
雖然心情淡定,但宋白幽還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演技,眼淚汪汪地威脅對方道:“他會殺了你的……殺了你……咳咳……”
說着又噗嗤吐出一口血來。
見他口吐鮮血,黎淵猛地松開了虎口,他聽見那孩子像是風箱似的抽吸了一聲,剛剛因為缺氧充血而青紫的小臉,也逐漸重新變得蒼白。
生理性的淚水一瞬間湧了上來。
GM心有餘悸:“還好他沒下死手……你知道剛剛他表情有多恐怖嗎?”
宋白幽躺在小空間,兩手抱在腦後,一派悠閑。
瞥了一眼屏幕裡自己已經意識模糊的真身,故意犯賤道:“是你說他脾氣穩定、心腸軟的~”
似乎那個快要窒息的人不是自己。
GM吐槽:“且說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你也太大意了。”
宋白幽:“大錯特錯,我絕不是把命賭在别人脾氣上的人,隻是我太了解黎淵這一類的人了。”
“怎麼說。”
宋白幽:“這些名門正派的子弟,自小就被呵護得滴水不漏,好面子、更好名聲,容不得别人和自己在道德上面出一點差池。他們天生自帶主角光環,身邊少不了獻媚的擁趸。”
“與其隻是做他順手救下的路人甲,不如以退為進,讓他失控、讓他誤解,成為他小心翼翼維系的完美形象上唯一的瑕疵。”
GM:“你這是釣魚執法……”
宋白幽微微一笑:“沒錯,就是釣。”
果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的黎少俠臉色鐵青,見剛剛從窒息裡解脫出來的的宋白幽,正朝自己無力地伸出雙手,想要拉住自己的衣擺,一把甩開宋白幽的手臂。
宋白幽一點力氣都沒用,順勢直接硬生生摔坐在地,活像是個破爛的布娃娃,看得GM心驚膽戰。
宋白幽:“大驚小怪,摔的是他未來對象的身體,摔成什麼樣他自己負責,你亂心疼個什麼勁。”
GM欲言又止。
因為被黎淵用力捏到近乎窒息,他的脖子一圈留下了極其明顯的五指印子,此時因為剛剛能重新呼吸,他半跪在地上用手圈住那火辣辣的痕迹,不斷地幹嘔,卻吐不出東西。
生理性的眼淚止也止不住。
他那雙盲眼本就美得動人,此時朦朦淚眼,沾了污血的小手胡亂在臉上一擦,渾身抖如篩糠,正努力側耳聽着黎淵的動靜,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好一個遭人欺負的小可憐。
黎淵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抿了抿薄唇,似是内心掙紮得很,終究沒對他下手。
一拂袖,向後疾退數步,一直退到聽不見那孩子像野貓似的細細弱弱的呻吟和哭泣聲之後,才站定了,遠遠地看着那孩子所在的方向。
他悄悄瞥了幾眼,見那孩子在樹影間的身體,幾次嘗試站起來都因為脫力而失敗了。
黎淵攥緊的拳頭指甲都快嵌入掌心了。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暗自驚訝自己何時也變得和宋白幽一般冷血,竟然會把自己的怨氣發洩在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小瞎子身上。
一同追殺宋白幽的同伴見他站在高處出神,視線也跟着看了過去:
“在那邊發現了什麼?怎麼看得這麼認真?”
黎淵牙關一緊,他既痛恨宋白幽,但自身的道德觀又不允許自己将舊仇牽扯到孩子身上去。
為了不引起同伴的懷疑,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沒什麼,發現隻沒斷奶的貓崽子,扔在這樹林裡怕是要餓死了。”
同伴拿他調侃道:“江湖都說黎少俠殺伐果決,沒想到鐵血之下也有柔情。”
黎淵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