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東京咒術高專開學還有三天。
三點冷自從回溯到現在都沒見到禅院直哉一面。
事實上她也知道原因。
上一世,在家族提出要讓她聯姻時,禅院直哉當場掀桌,惹得衆長老不快,禅院直毘人為平息衆怒隻好發了禅院直哉一個月的禁閉。等到他出來時,自己已經遠渡異國,與所有人斷了聯系,就連後面回國也一直避開他。
她一直是讨厭這個弟弟的。
他與她同父異母,甚至可以說他間接逼死了她的母親。
禅院家女人地位低下如草芥,禅院直哉的降生使他的母親一躍成為主母。三點冷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女人是如何一點點磨滅她母親的希望,将她踩進泥裡。
母親死的那夜冷風灌骨,她吊死在和室裡無人問津,直到三天後她被主母從禁閉室放出來,回到家裡看到的隻有如石雕般冰冷、了無聲息的母親。
三點冷那時恍若靈魂飄出身體,感官被無限放大,風的沙沙聲、水滴聲、呼吸聲如被塑料膜裹住。她感受不到自己有情緒起伏,隻覺得這個世界如此虛假,仿佛她也是假的。
也是那天開始,三點冷對禅院直哉産生了複雜的情緒。翌日,她頭一次翻牆爬進他的院子裡。
那間院子大到她在裡邊迷了路。于是,她幹脆坐在小花園裡等待禅院直哉出現。
當晚一個黑發小孩在一群仆從的簇擁下風風火火地進了小花園,他五官精緻,肉乎乎的包子臉讓人很有想捏的沖動。
但天使的皮囊下隐藏一顆惡毒的心。他讓仆從為他抓蝴蝶,誰抓不到就要赤腳踩玻璃碎片。
隻此一眼,三點冷便沒了報複他的心思。
她喜歡看人性醜陋的一面。這給了她仇恨他人的理由。
後來的日子裡,她是因為什麼和禅院直哉越走越近的呢?她也忘了。
她知道他惡毒至極,但他對她真摯至極。
偶爾想起他時,三點冷會短暫地認為世界還是存在美好的。
【這就是你不選做少家主的原因?為了那個惡毒但美麗的便宜弟弟?!】
0203在三點冷的腦子裡大呼小叫。
如果它有實體,三點冷都能想象出來它叉腰氣憤的模樣。
“不完全是。”三點冷淡聲道。“做這個爛到極緻的家族的繼承人有什麼好處嗎?累就不說了,還要面對那群老褶子皮。這種事直哉能應付,我做不到。”
這幾天相處下來,0203基本摸清了她的脾氣。
隻要有人敢在她雷點上蹦迪,她會毫不猶豫發瘋創死全世界。
譬如昨天,她以采購上學用品之名跑到街上,甩掉跟着她的侍從們後先是去了紋身店給兩隻耳朵一次性穿了六個孔,全程眉頭都沒皺一下。然後去了理發店将一頭直順的長發燙成波浪卷,如果不是0203攔着,她還想把頭發染成熒光綠。這還沒完,她轉場去了機車店,斥資購買了一輛大哈雷機車。
最後,她穿着修身機車服,騎着轟隆作響的機車一個漂移甩尾停在禅院家大門。
可想而知當時的場面有多轟動,一群長老氣到白胡子撅起,指着她罵“傷風敗俗”、“不知廉恥”、“不守婦道”、“叛經離道”……
而三點冷在他們的辱罵下背靠機車,她不緊不慢地點燃了一支煙,吞雲吐霧起來。
“罵夠了嗎?”她笑問道。
接着她将煙頭靠近油箱,她緩緩道:“反正五條家的聯姻你們也答應了,等我死了你們打算讓誰頂替我?還是說你們想親身上陣,五條家的神子應該沒有重口味到能接受老頭子吧。”
此言一出,衆長老老臉氣得漲紅,紛紛沉默。還是禅院直毘人出來打圓場。
“冷這孩子跟長老們開玩笑呢,而且年輕人嘛有點愛好很正常,我聽說五條家那位也有自己的小愛好,這樣兩個孩子也有共同話題,是吧諸位?”
禅院直毘人不着痕迹地擋在三點冷身前。
男人寬大的背影使她微微愣住,她垂眸掐滅了煙,将煙頭悄悄扔到一個罵過她的長老腳邊。
眼角餘光瞥到到女兒小動作的禅院直毘人:……
這天過後,三點冷拜托了便宜爹将她的大哈雷和一衆行李送到高專。
開學倒數第一天時。
三點冷比太陽起得都早。
0203好奇問她被她以“早起有利于身體健康”敷衍了過去。
0203:……
連續三天睡到下午的人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隻見三點冷随意換了身衣服就出了和室,身影在禅院家的每一處草叢中穿梭。
“……真是的,西院那位要走能不能趕緊走啊?每次看到她我都滲得慌!”
草叢外飄來一道聲音,微弱的燈光透過葉片間的縫隙進入一雙赤紅色眼眸。說話那人身後提燈的侍從低聲“噓”了一聲,“小點聲,你有聽過那件事嗎?”
“哎呀你快别賣關子了,快說吧。”侍從甲如是說。
提燈侍從聲音放低,“你知道月夫人嗎?也就是西院那位的生母。”
侍從甲點頭,“不過我來到禅院家時月夫人死了好些年了吧,聽說是大冬天被凍死的。”
“不不不,月夫人的死另有原因。”
提燈侍從神秘地晃了晃手指。
“這件事要從冷小姐出生時開始說起。”
與月夫人死的那夜一樣,三點冷降生在大雪紛飛的寒夜。
“……竟然是個死胎!!!”
産婆抱着嬰孩的手不停顫抖,襁褓中的嬰孩面白如雪,發色如雪,鼻息亦如無生機的雪。
但讓她如此害怕還有一個原因,讓整個禅院家翹首以盼的孩子是個女嬰。
誰人不知,天元大人降下喻意:
禅院新子,身負天命。
一句話就敲定了這未降生于世的孩子以後身為家主繼承人的命運。
世事難料,這孩子不僅是女嬰,更是出生即夭折。
産婆正欲抱着嬰孩向産房外的家主禀報。
下一瞬,她懷中的嬰孩睜開眼。
那是一雙赤紅的眼眸,如火焰點燃這片白茫茫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