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話音落下一瞬,屍體忽然沉下去。
她如滑膩的蛇遊到五條悟的腿邊,再浮出水面時一頭淩亂濕透的白發黏在臉鬓,赤紅的雙眸彎起。
“五條悟。”
她的聲音像沾了冰冷的湖水般濕意深重,那雙眼睛看他時笑着,但眼底盡是殺意。
五條悟眉梢一挑,他蹲下身,一手托腮,向她伸出另一隻手。
“禅院冷。”
兩人幾乎是瞬間判斷出彼此的身份。
同樣是帶着家族希望降生的孩子,一個從禅院家的未來家主變成棄子,一個天生六眼加無下限,誰也撼動不了他的地位。
與他們同齡的孩子這時大多都上着小學,在家人和朋友陪伴下度過童年時光。
五條悟和禅院冷對比他們來說像另一個極端。
對他們而言,童年是最無意義的事情。
要問這時的五條悟他覺得有意義的事是什麼的話,他或許會直白地說沒有。
他自降生起就坐在高位,周圍的人和事對他來說太過平乏。
所以他才會駐足在此地,他好奇這個與他擁有相似宿命、卻過着截然不同的人生的女孩子為何而活。
如果說彼時的五條悟對事對人自帶上位者的矜傲,禅院冷則是在底層掙紮的棄子,她怨怼世間一切。
在五條悟朝禅院冷伸手時,她擡手握了上去,旋即一把将他拽進水裡。
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僅在眨眼間。
沒長幾個心眼子的五條少爺防不勝防跌入水中。
五條悟也沒想到這個零咒力的女孩會大膽到這種地步。盡管看出她的殺意,他也隻是将她當作毫無抵抗能力的弱者,像任人宰割的牛羊一般。
這就是他沒開無下限的原因。
“禅院!”
五條悟嗆了幾口湖水,蓬松的白發沾了水變得順毛,使他整個人像弱小可憐的貓崽子般。他怒瞪眼前的女孩子,想罵她,但腦子裡找不到罵人的詞彙。
“禅院冷,去死吧。賤人。有媽生沒媽養的賤貨。”
禅院冷歪頭望着五條悟,她語氣平靜,沒有波瀾。從她嘴裡吐出的各類罵人的髒話是五條悟無意間聽到過,但他絕對說不出口的。
“學會了嗎?五條。”她笑道。
五條悟滿腔怒火登時洩了個空,他方才還皺着的臉很快恢複成面無表情。
“不過你要慶幸你沒這麼說哦。”禅院冷微笑。
五條悟來不及細思她話中深意,一陣忙亂的腳步聲來到湖邊。是幾個禅院家的孩子。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六眼看到站在海棠花樹後的那幾人,他們都身穿袖子上繡有禅院家族徽的羽織。
“那個賤貨不會真死了吧?”
“浩一你去看看!”
“憑什麼是我!又不是我動的手!”
“真要說的話我們都有份!前院在忙直哉的宴會,趁現在沒人發現我們趕緊處理了!”
“……”
他們話裡的主角是誰,五條悟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
幾個人一起欺負一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嗎,這種事的确讓人憤憤不平。
可惜五條悟不是英雄主義。
他注視了幾秒白發女孩。
她眉眼彎彎,紅色豎瞳望着海棠樹的方向,唇角笑意如鸩酒流淌。
五條悟收回視線,神色淡漠地從湖裡爬了上去,沒再看禅院冷一眼。
她的命運與他何幹?
幾天後,五條悟徹底掌握了術式「蒼」的使用。閑來無事他召來五條家分布在禅院家的眼線。
禦三家互相滲透,這似乎是秘而不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