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事情實在太過沉重,朝臣連帶着皇帝親自做的決定,也不是徐辭言幾個人就能改變的,因此,兩人歎息幾聲,很快就岔開了話題。
“之前和你說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趙夫子問。
前幾日放假前,趙夫子就找到徐辭言,有意讓他參加明年的縣試。
“你入學雖時間不長,但學得快學得好,也沒必要要等着學裡的人一同參加縣試。”
趙夫子說,“就算今年不中,去體驗體驗也好。”
和徐辭言上輩子考過的許多試差不多,縣試考場上好多考生不是能力不行,主要是太緊張,心态失衡,平白在考場上犯了許多錯誤。
這事除了自個調整,最好的法子還是多練。
一回生二回熟,同樣的考試多考幾次,你不認識試卷,試卷都快認識你了,自然就沒那麼緊張。
在趙夫子提出來之前,徐辭言就想過要去試一試。
隻是現在,他心底苦笑一聲,怕是不能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去了。
趙夫子見他面露苦楚,對徐家的家境也有所了解,笑着安慰到,“别擔心銀錢的問題,老夫教書多年,也小有收入,送你去參加縣試的錢還是出得起的。”
趙夫子無子,算是看着徐父長大的,幾乎把人當成自家親生孩子,對于徐辭言也是多加照顧,親如一家。
更别說徐辭言聰慧又懂事,小小的少年郎瘦削高挑,笑起來的時候分外招人心疼。
如今弟子家裡就剩他這麼個孩子,趙夫子止不住要替他多考慮考慮。
“這倒不是,”見趙夫子一派憂慮,徐辭言笑開解釋,“弟子抄了這麼多書,又有族裡長輩相助,家裡也算有些積蓄。”
“夫子,”他莊重地開口,“我有意參加此次縣試,到時結保等事,還要夫子多操心了。”
“那是自然,”趙夫子撫撫胡須慈愛地笑笑,“我是你老師,不為你考慮,又能為誰考慮呢?”
不知道白巍的存在還好,如今知道祁縣裡有這麼一位名師大儒,徐辭言不心動是假的。
雖說讀書一事,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可名師和庸師那能一樣嗎!要是一樣,前世也不會有那麼多家長擠破頭地去搶學區房了。
就拿科舉一事來說,要想考得好,博覽群書還不止,還要熟悉當朝政令,了解各地民生,說不得還要打聽打聽考官的喜好!
祁縣偏遠貧瘠,離京城十萬八千裡,這些東西徐辭言不可能靠着自己來得。
不說結為師徒,隻要能得白巍指點幾分,情況就将截然不同。
徐辭言有心,那此次縣試就得竭盡全力去争個好名次,至少也得露出點亮點來。
不然這麼多學子裡面,白巍怎麼能看中他呢?
此外,還有一件事。
“夫子,”他們出來了一會,學内其他學子也寫得差不多了,眼看趙夫子就要轉身回到屋内,徐辭言急忙開口。
“還有一件事弟子想請夫子相助。”
“什麼事?”趙夫子一愣,一般徐辭言這麼鄭重地問他的時候,都是為了學問上的問題,“可是做文章的時候出了什麼問題?”
徐辭言朗朗一笑,“ 縣裡新來的石縣令昨日吩咐學生,下旬的時候,要做篇文章過去讓他瞧瞧。 ”
“誰?!”趙夫子大驚。
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耳朵不好使,怎麼聽見個石縣令呢?
“石什麼?”趙夫子眨眨眼睛,對上徐辭言含笑的眸子。
“正是祁縣新到的縣太爺,石恒之老爺。”
“!”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
趙夫子大喜過望,臉上一層層的褶子像菊花一樣笑開,喜道,“我前幾日還和别的先生說不知道這縣太爺會選誰呢!”
“沒想到落到自家來了!”
“你也真是的,”趙夫子笑得合不攏嘴,“這麼多的事你不早說,癟到現在,你這是給我驚喜呢,還是驚吓啊!”
教育是大事,轄區裡能不能出幾個人才,也是官員政績考核的一大部分。
因此,啟朝有個不成文的慣例。新的縣令到任主持縣試之前,一般會找個本地頗有名聲的學子來考校考校文章,給點建議。
一方面,是為了了解了解本縣的教育水平,另一方面,則是與考生們行個方便。
考官喜歡什麼樣的文風,有何忌諱,都會在這次考校裡面體現出來,成為縣試的重要指向标。
這種大事,被考校的學子也不會藏私,縣令給改的文章,那是要放出來給學子們看的。
至于能從一篇文章裡面摸索出多少,那就是個人的事了。
科舉選的是官員,連上官的心思都揣摩不好,那日後在官場上又怎麼行走呢?
并且,對于被選中的學子來說,這也是揚名的好機會。
就一句話,縣太爺怎麼不選别人,就選我呢?
“這事倒和我倒沒多大關系。”
見趙夫子那得意樣,徐辭言有些好笑,“縣老爺看的應該是爹的面子,才會選中我。”
這麼大的事,他在山路上出手相助白巍的固然是石縣令選他的一個原因,但徐辭言心想,徐父舉人的名頭恐怕才是主要的。
徐父活着的時候,樂善好施,廣于助人,别的學子有問題問他,他也不藏私。村裡百姓有個什麼寫信的事,徐父也不拿架子推脫,在祁縣風評極好。
眼下他雖然不在了,但連帶着徐辭言在祁縣讀書人裡的風評也不錯。
石縣令選他,估計也是為了避免其他人紛争多思,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喜事反倒成了禍事。
再加上那日一考校,發現徐辭言學問還不錯,這事也就成了。
“哪有這麼說自己的,”趙夫子笑着開口,“一筆還能寫出兩個徐字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