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果然不能自醫。
“六院心外醫生的确都是業内翹楚,别的不說,學曆基本92或海外的碩博。”紀謙頓了頓,笑道,“不過要說學曆,我沒辭職的時候,得算翹楚中的翹楚。”
遲轲擡眼。
哥大碩士雖然牛,但在人才濟濟的六院自稱翹楚,是不是有點誇大?
紀謙自顧自吹下去:“我是哈佛——”
聲音戛然而止。
遲轲疑惑:“什麼?”
“……啊,”紀謙又笑了一下,“我去年在哈佛進修的。”
遲轲很确定自己在那抹笑容中看到了無可奈何。
但紀謙這樣的人,不該有這種表情才是。
他搖搖頭,提醒自己不要對别人産生過多的好奇心和探究欲,那樣很不禮貌。
“學醫很厲害。”遲轲不會因為個人偏見而吝啬誇獎與贊美,坦言道,“能堅持下來,很了不起。”
這麼直白的褒獎,尋常人聽到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紀謙卻半分不低調,大大方方地接住欣賞:“嗯,我也這麼覺得。”
美而自知、自信嚣張的孔雀。
遲轲偏過頭,抖了抖睫毛。
“啊,差點忘了時間。”紀謙亮出手腕上的AP,“遲助,我有點事離開一下,冷總那邊辛苦你了。”
“談不上辛苦,分内工作。”遲轲不動聲色扭過頭,面朝晴空。
紀謙手上那塊皇橡概念,公價二百多個達不溜。
愛彼這整個系列都蠻好看,他上輩子就想買一個,結果還沒來及定款式,命就沒了。
也不知道這輩子什麼時候才能攢到一塊表錢。
哈,天殺的富二代。
早晚跟你們拼了。
……
紀謙走後,遲轲收到了冷雲廷的奪命call。
“怎麼辦的事?我有沒有說過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我們?”
遲轲快步朝激流勇進那兒趕,手機揣兜裡,不開免提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冷雲廷這副嗓子真的太适合去鬧市擺攤了。
不用買喇叭,吊着喉嚨嚷幾聲,十米以内無敵手。
“抱歉冷總,我确定之前按照您吩咐一一交代得很清楚,大概是下面辦事員工在執行時出了疏漏,我監管不力,稍後會去排查。”
他話術很老油條,不強詞辯解也不說氣憤委屈,隻摘了自己的主要罪名,順便給出了認錯的态度。
“事情緊急,我現在正趕過去準備處理。”他說,“冷總,請問是誰打擾到您了?”
一頓連哄帶道歉,可算把冷雲廷音量降下去了。
隻聽霸總冷哼一聲,吐出冰冷的兩個字:“孟早。”
遲轲被台階絆了一下。
孟早,當紅頂流女愛豆,随身攜帶甜美可愛古靈精怪等标簽,狗血文裡霸總标配的天真爛漫小青梅。
世代經商的霸總和書香世家的大小姐門當戶對,從小一起長大,女方的喜歡天下皆知,衆人覺得天賜良緣,長輩們都在等着他們訂婚。
可惜“天賜良緣”從頭到尾隻是一場單相思。
原著早期,冷雲廷對孟早還稱不上厭惡,一直不溫不火,說好聽點叫禮貌,說難聽點叫看不上。
他覺得孟早太泯然衆人,不過是長得好看、身材嬌小、成績優異、多才多藝、八面玲珑罷了,和其他嬌生慣養的富家女沒什麼不同。
但就是這種瞧不上眼的态度,偏讓驕矜任性的孟大小姐死心塌地,要死要活一定要跟冷雲廷結婚。
大學畢業後好好的康莊大路不走,愣是跑去冷雲廷還在虧本的影視公司打工。
可以說,冷雲廷的星棉娛樂在影視圈裡能有如今的地位,至少有這位頂流一半功勞。
她知道冷雲廷有個白月光,還知道這些年冷雲廷玩得很花,甚至親眼看着他養替身。
就這還能不離不棄,世界上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了。
然而愛成這樣,最後還是成為了人家夫夫倆play的一環。
前期是讓霸總心疼小白花的“惡毒女配”,後期是讓夫夫倆看清自己内心的“未婚妻”,被原著評論區嘲笑地奉為本文最大“小醜”。
遲轲給那些評論挨個點了“踩”。
無關對孟早本人的看法,他隻是覺得這種爛梗玩笑開在這裡很不合時宜,有點沒素質。
眼下冷雲廷還沒意識到自己對許樂眠的感情,孟早沒被徹底厭惡,端的不主動不拒絕的态度。
但冷雲廷沒什麼道德禮節,對待看不上眼的人很沒禮貌。
思及此,他喊上兩個保镖,加快了腳步。
隔着大概兩百米距離,遲轲看到水邊站着三個人。
冷雲廷和許樂眠在一邊,對面則是一襲白裙的孟早。
大明星的黑長發和白紗裙一起随風揚起,看着就冷,後面激流勇進的設備轟隆作響,給她頭發吹得更亂了。
遲轲蹙眉:“冷總和許先生在下面,上面設備中坐的是誰?”
旁邊保镖解釋道:“許先生說兩個人玩太無聊,冷總讓閑着沒事兒幹的都來玩。”
遲轲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遊樂園,沒有人能幹着走出激流勇進。
玩的人會濕透,近距離看熱鬧的也……
那艘載着數十人的“船”從上面沖下來的時候,遲轲瞳孔微縮。
不是吧,居然是這種打臉劇情嗎?
你們要欣賞沖擊後的彩虹,就不能去旁邊專門設立的全透玻璃觀景台欣賞嗎?
冷雲廷身邊的幾個保镖已經撐開了透明傘,牢牢遮住老闆和他的心上人。
反觀另一邊,孟大明星跟中邪似的,望着俯沖而下的“船”一動不動。
激流勇進上的尖叫吵得人腦子疼,遲轲來不及多想,脫了外套沖過去——
“啊啊啊啊~~~~”
水花濺起的聲音和尖叫一起響徹雲霄。
叫叫叫,就知道叫。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們聲帶是極品了呢。
遲轲煩躁地睜開眼,摘掉模糊不清的眼鏡,把濕透的劉海撩上去。
他現在戾氣大得能養活一整隻邪劍仙。
“孟小姐,”遲轲松開攬着人肩膀的手,摘掉罩對方頭上的水潤外套,冷聲道,“不好意思,剛剛冒犯了。”
孟早淚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都把眼尾的小淚痣閃模糊了,頭發亂得不成樣子,身上卻沒怎麼濕。
也是,潑過來的水全特麼在遲轲身上。
“謝、謝謝。”她還處于懵逼狀态,下意識道謝,實際上滿眼都是……
半透明的白襯衫,美好的肉/體。
孟早有點頭暈目眩。
她覺得自己瘋了,居然想伸手摸陌生男人襯衫下的腹肌。
不,不能伸手!
孟早表面神遊天際,心裡瘋狂尖叫!
她愛的是冷雲廷!要摸隻摸冷雲廷!
忍住,忍住,區區濕/身/誘/惑,笑死,區區……
“客氣了。”遲轲略一點頭,發現對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發呆,莫名道,“孟小姐?在看什麼?”
“什麼?看什麼?我什麼都沒看!”孟早恍然回神,一句話咬了三次舌頭。
“嗯,失陪了。”見她精神氣尚佳,遲轲懶得再管,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清白差點不保,黑着臉走向目瞪口呆的冷雲廷。
冷雲廷沒想到他會沖過來保護孟早,又氣又驚訝:“遲助!你護着她?你是我的助理還是她的助理?!”
遲轲諷刺地扯了扯嘴角,表情陰森,語氣溫和,忍着惡心說:“和孟小姐還分那麼清做什麼?冷總,我是你們的。”
冷雲廷:“?”
冷雲廷還沒反應過來這是鬧哪出,一直抓着的手忽然被掙開了。
“原來如此。”許樂眠失魂落魄道,“冷總,你怎麼不早說你和孟小姐有個遲助?你若是早點說,我、我……”
“棉棉。”冷雲廷惡狠狠瞪了遲轲一眼,沉着冷靜地低聲哄道,“你别誤會,不是那樣的,遲助工資是我爺爺開的,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根本不知道他領幾份工資。”
“可是你們……”
“相信我……”
“我真的能相信你嗎……”
“可以的棉棉……”
遲轲:“。”
天呐,好刺耳的漢字。
他把濕外套往肩膀上一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路過保镖不忘囑咐道:“把孟小姐送走,态度注意點,人家是孟家大小姐。還有,等會兒冷總問起我,就說我着涼發燒昏倒,燒得全身通紅,龍蝦轉世,兩眼翻白,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生死不明。”
保镖很有職業操守,振振有詞:“我做人光明磊落,從不撒謊!”
遲轲:“補貼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分你一半。”
“遲助,”保镖眼神堅毅,“你且安心走,這一刻開始,你在我這兒跟死了無異。”
遲轲:“……多謝。”
冷雲廷和許樂眠在旁邊發癫,遲轲聽得腦子疼,一刻都不想多呆,當下唯一的願望就是找個更衣室把這身濕透的衣服換掉。
他左顧右盼尋找路标牌。
結果箭頭沒瞄見,瞄見了紀謙。
紀謙懷裡抱着一張很大的浴巾,有點兒出神地看着他。
遲轲默然凝視着那條浴巾,款步走上前。
紀謙回過神,忙不疊小跑迎上去,把浴巾披在他肩膀上:“吹了多久風?這麼冷的天小心生病,等會兒我給你拿兩盒感冒藥,你回去再自己煮點姜茶喝。”
□□燥暖和的浴巾舒舒服服包裹,遲轲情不自禁眯眼。
表情看着溫情,說出來的話卻很冷:“紀醫生,你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紀謙抓着浴巾邊緣的手僵在半空。
半晌,歎了口氣,無奈道:“唉,這事兒吧……”
遲轲屏息聆聽。
紀謙猝不及防cos起冷雲廷:“男人!你不許再問了!”
遲轲:“…………”
紀謙在硬氣地否認和窩囊地逃避之間,選擇了硬氣地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