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什麼?”她問。
“不知道,可能看你有個可愛的女兒,也想當爸爸了吧。”他玩味地笑,眼神卻冷得發沉,看不出究竟在盤算什麼。
她點頭:“我待會兒帶她來見你,你跟她談吧,她要願意叫你爸爸我也管不着,我一向民主。”
他蓦然嗤笑:“你就這樣對自己女兒?”
“上一個想誘哄她叫爸爸的,至今還是被叫着叔叔。小孩很難養的,季總,我倒是很想把她送給你,因為養起來真的很麻煩,可惜她未必要你。”
季聞識沒再說話,眼神冷意彌漫。
這漫長的對峙遠不如他想象中的激烈、酣暢,他隻覺得不夠,仿佛無論怎麼做都隻是在隔靴搔癢。
樓下熱鬧非凡,這一方空間卻像是被沉默和壓抑吞噬了,唐不悔不想再同他糾結是非,神色垮下來,表情帶上些疲倦和不耐:“你今天不是要回惜春路嗎?”
他對外婆感情很深。
“你還記得她,不容易。”他諷刺。當年老太太很疼她,她走時連去告别都沒有。
唐不悔沉默許久,再開口十足涼薄:“季聞識,你找我七年,我都知道,你找不到我,是因為我不想被找到,我天生心理就有缺陷,沒有什麼同理心。”
她再次走近他,看他的目光溫柔又冷酷:“沒告訴你原因,無非就是因為你不重要。你現在是在幹什麼,乞憐嗎?還是說,是你想跟我重溫舊夢?”
“如果我說是呢?”他低頭看她,擡手掐在她下巴,近得像是要親吻。
唐不悔卻并沒有躲避:“那你讓先讓你女兒回家再說吧!你爺爺要是知道你沒事就發瘋,恐怕要後悔把公司交給你。”
“不關你事。”季聞識寸寸靠近,眼神都有些迷離,内裡的渴求告訴他,他想要乞讨一個吻。
尤其在她說完“你女兒”之後,他恍惚覺得,那就是他的女兒,他們兩個,其實從未分開。
“咳——”陸景舟突然冒出來,“你倆别聊了,你閨女在那邊哭呢。”
唐不悔頓時一凜,擰眉轉頭:“出什麼事了,她輕易不掉眼淚。”
“就……”陸景舟也不知道怎麼說,撓了下頭,“你自己去看看吧。”
唐不悔徑直下樓去,季聞識看了陸景舟一眼,陸景舟沖他攤了下手,意思是事發突然我也不是故意打擾你倆拉拉扯扯。兩個人也一道跟了過去。
樓下都是人,還未正式開宴,三三兩兩舉杯閑談。
簡楊正彎腰給小姑娘擦眼淚,周淩飛跪在地上拿碘伏給她膝蓋消毒。
旁邊一個小男孩也哭得撕心裂肺,他爸爸正在踹他,踹一腳,道一句歉:“對不起啊周總,小孩不懂事。”
周淩飛擡眸看一眼,冷笑一聲,卻沒接話。
簡楊臉色更差,看到唐不悔過來,眼眶微紅,道歉:“對不起姐姐,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
無憂倏忽抱了下簡楊的脖子:“不關簡叔叔的事。”
唐不悔過去坐下,把女兒抱起來擱在腿上,溫聲問:“怎麼回事?”
那邊陸景舟小聲跟季聞識說:“起因呢就是侍應生看你閨女可愛給了她一個氣球……”
他故意用“你閨女”揶揄他,但聽在季聞識耳朵裡卻異常順耳。
那小男孩原本也有一個,但他的丢了,非說是無憂拿了,無憂沒理他,找她的簡叔叔去了,她的簡叔叔呢正忙着找周淩飛,于是把她交給了跟裴甯一起來的助理,那助理是個和善的小姑娘,那小男孩又來鬧,她不想惹事,就跟無憂商量把氣球給他,再給無憂找個新的。
無憂答應了,結果剛拿到新氣球,那小男生就找了幾個小孩一起過來罵她是小偷。
“你閨女一記太極連環八卦掌教他做人,摔了個大跟頭,嗷嗷哭,然後把他爸招來了,嚴總這不是生了仨閨女換了仨個老婆來換來的兒子,寶貝疙瘩似的,可能見你閨女是個生臉,身邊跟着的也是個樸素的小姑娘,就牛氣哄哄諷刺了一頓,把你閨女氣得給了他一巴掌,結果他一個大男人朝小孩打了一巴掌,小孩沒站穩,還磕到了膝蓋,身邊人看不過去勸了勸,他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就又逼逼賴賴兩句,把你閨女氣哭了,簡楊沖過來就推了他一把,他還想理論,結果看見周淩飛也過來就慫了。”
周淩飛在周氏舉足輕重,今天又是東道主,在人家家裡鬧事還鬧到人臉前,這不是打人臉嗎,這會兒又不寶貝兒子了,一腳趕一腳踹。
唐不悔也聽完了,擦了擦女兒的眼淚:“沒事,媽媽在呢!不怕。”
無憂搖搖頭,她不怕。
突然,周圍安靜下來,看着中晟那位稍顯神秘,輕易不露面的季總,突然上前一步,把一個藍色的兔子氣球塞進孩子手裡。
無憂不認識他,但也覺得他氣質不一般,渾身上下貴氣逼人,讓人望而生畏,于是有些呆愣地看着他。
“不喜歡嗎?”他微微彎腰,輕聲問。
無憂點點頭:“喜歡。”
“那拿着。”
小孩沉默片刻,最後還是伸出了手攥在掌心,突然擡頭看向媽媽,意思是:我該怎麼稱呼?
“你可以叫我爸爸。”季聞識平靜而坦然地開口,“剛剛我和你媽媽才聊過,她說隻要你願意,就可以叫我爸爸。”
無憂張了張嘴,看看季聞識,再看看媽媽。
兩隻滾圓的眼睛來回巡視好幾遍,突然字正腔圓喊了聲:“爸爸!”
唐不悔:“……”
季聞識這些天陰郁的心情一掃而空,尤其是看到唐不悔不可置信又隐忍着無法發作的表情,他由衷地感覺到愉悅。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