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對對!
錢立立時褪去外袍,一個猛紮子跳進了湖裡。
黎成文臉色逐漸發白,意識到事情大發了。
回想方才近距離看到的,池初宴清俊面容上一閃而過的淡漠殺意,腿肚子哆嗦着,悄悄往旁邊挪了兩步。
随後便杵在岸上,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
錢立很快便拖着凍得直打擺子、面無人色的趙梓辰往岸上爬。
金尊玉貴養大的少爺顯然被這一腳踹傷了自尊,雙目猩紅一片,即便佝偻着身子同一身肉的錢立抱作一團發顫,肚子疼得直不起腰來,上下牙齒直磕巴還強撐着做出兇惡猙獰的模樣:“去找、找人,去找人來!”
黎成文眼角抽了抽,沒動。
錢立更是低着頭,一上岸就開始脫去裡頭的濕衣服,換上剛剛脫下的外袍,不曾搭理他。
眼見他的盛怒無人搭腔,池初宴上前一步,突然朝人伸出了一隻手。
那手一伸,汪汪叫嚷不止的趙梓辰脖子整個人就是一縮,剛剛還蜷縮得像個蝦米一樣站不直的人,驚得連連後退,生生帶着錢立重新倒回水裡。
“啊!”
“哎呀!咕噜……”再次被冰水浸透全身的錢立惱怒地吐出一口水,“你做什麼呀?”
池初宴挑眉:“?”
他身姿挺拔,似笑非笑地站在岸邊,保持着伸手的姿勢,一臉無辜,俨然隻是禮貌想要搭把手拉兩人上岸而已。
已然躲到錢立身後去的趙梓辰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方才的失态,簡直把自己的色厲内荏暴露得淋漓盡緻。
刹那間,渾身血液都聚到了頭頂,比給人當面扇了一耳光更要難堪幾分。
他狂怒地一拳砸向水面,濺起水花無數,面紅耳赤,怒吼:“你、你敢戲耍我?!”
可惜那于風中瑟瑟發抖的孱弱身闆毫無威懾性,佯裝的威勢碎了一地。
池初宴在趙梓辰的注視之下慢慢收回了手。
就在黎成文以為他占盡上風,至少會在嘴上說點不痛不癢的服軟之語,好歹把這個捅破婁子收拾收拾一下之時,池初宴悠悠開口:“我自然敢的。”
他毫不避諱,直截了當地應了,淡笑着道,“就你們這樣的纨绔渣滓,有什麼可動不得的呢?”
趙梓辰氣得恍惚,又渾身劇痛,耳鳴之下,險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黎成文腦仁一下都繃緊了。
“今日之事,你們對郡主出言不遜在先,我動手在後,”
池初宴當着他們的面,将上岸的趙梓辰捋直了,還親切地給他整了整被弄皺濕透的外杉,好聲好氣着給他們講道理,“若宣揚出去,我滾出學塾,那些污濁之言落到郡主和王妃的耳中,卻不知你們會是什麼下場了。”
他抄着手,坦然問:“怎麼,三位前途無量的公子,是要準備跟我一小小伴讀同歸于盡嗎?”
錢立悚然一抖。
黎成文便知會是如此,移開視線,閉着嘴不說話。
趙梓辰回頭看看兩個顯然認慫了的“好兄弟”,心中怒罵不止,面上卻佯裝鎮定,梗着脖子道:“呵呵,少來吓唬我,同歸于盡,就你也配?我三人有父母作保,頂多因為言辭不當受些責罰,再給王妃郡主認個錯就好了。你謀害世家公子,冬日裡踢我下水,毆打同門,以為被驅逐出學塾就能了事?”
“也可。”
池初宴挑眉,像看真正的勇士一般看他了一眼,沒有同人辯論的意思,謙和地點點頭,“那公子就請便吧。”
趙梓辰頓時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上不去又下不來。
他當然不敢真将此事鬧大。
先前他敢在府内作妖胡說而不怕池初宴宣揚出去,不就是同樣的道理麼。
王妃暫且不論,郡主若是那麼好說話,黎成文和錢立也不至于聞之色變,立馬與他割席了。他往後還要在學塾讀書的,口嗨的那幾句若是傳出去,被郡主記恨上,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趙梓辰隻是沒想到人家比他膽子更大,更豁得出去,青天白日的就敢當面打人!
說好的軟柿子,說好的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呢?
趙梓辰自诩橫行霸道這麼些年,就沒見過這樣式,可軟可硬的世家公子,屬實有點頂不住了。
借着身體不适,幹巴巴放了兩句狠話便“激動”地暈了過去,讓渾身顫抖的錢立攙扶着走了,黎成文灰溜溜跟在他們身後碎步跑,頭都沒有再回一下。
池初宴站在原地,默默掏出懷中的書冊,确認上頭沒有被水濺濕,輕輕松了口氣。
一轉身,便看到了月門之後晃動的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