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巷村是個偏遠小村,醫院離的都太遠,村裡的人若是生了些小毛小病,就會去村頭找赤腳醫生沈大夫,讓他看一看,開幾方藥吃。
村裡拆遷走了大半,沈大夫的住所沒有妨礙到高鐵的建造,所以他依然留守在鹿巷村中。
“沈大夫,你瞧瞧她。”
吳湘語領着他走上木闆樓梯,樓梯有些年頭了,枝枝啞啞,踏着不安穩,沈大夫半百年紀,一路撐着扶手,怕有個好歹提前去見早逝的妻子。
他剛進入主卧,就看見了倚在牆邊的蘇青禾,長相一般,氣質卻是清冷,脖子上大串的裝飾品也十分奪人眼球。
“病人在這裡。”
吳湘語輕輕推了推沈大夫的肩膀,拉回他的注意力。她走到床沿邊,塞了個軟枕頭,扯着魏子喻兩個胳膊往上提,讓她可以靠着床頭半坐起來。
魏子喻覺得坐起來比躺着要舒服多了,雖然身上的淤青漸漸發紫,但是至少脖子好轉不少,側頭也不會感到不适。
“你怎麼了?”
沈大夫把了把脈。他祖上是傳統的中醫,後來自己又去學了點西醫皮毛,治治小病不成問題。
“嗯,摔了幾跤。”魏子喻望了後方的吳湘語一眼,怕她擔心自己,随意說:“都是些擦傷啦……”
“脈象沒什麼問題。但是你的手……不像摔得啊?”沈大夫看見了她手上幾道已經結痂的血痕,狐疑地問。
“啊……”
魏子喻不知該如何講。
就說被樹枝劃傷的?看着也不像呀。
“被鬼弄傷的呗。”吳湘語突然冒出來,在沈大夫身旁叨叨,什麼惡鬼害人,把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講了幹淨。
她之前聽蘇青禾和魏子喻的對話,基本搞清了事情的大概。
沈大夫剛開始聽到這說法,認為吳湘語才是那個要治病的人。他本來想打斷她的話,奈何吳湘語滔滔不絕,找不到可以打斷的機會。聽到後面,他的眼睛愈睜愈大,眼角的魚尾紋都舒展開。
他是個大夫,講究科學理性,但人生過了大半,也曾遇到一些詭異無解的事。尤其是這次奇怪的鹿巷村事件,他不光耳聞,還親眼看到了發瘋的孩子父母。猝死的村東大叔生前就是他的好友,常來陪他唠嗑。
沈大夫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壓低聲音說:“村前樹林裡真的有鬼?”
“對。肯定是之前小孩掘了墳,他們生氣了,才來村裡害人。”
吳湘語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自信地表現出真相隻有一個。
魏子喻和蘇青禾一同白了她幾眼。
怎麼看都不是場簡單的惡鬼害人事件啊若不是身上淤青太多,魏子喻特别想沖過去堵住吳湘語的嘴。
沈大夫拍拍腦門,懊悔道:“哎,可惜了這孩子。”
不可惜不可惜,自作死不可活。魏子喻默默想,其他的人才比較可憐。
沈大夫人到中年,大風大雨也經曆過了,他對這些事總是懷着悲憫的态度。一條小生命逝去,雖然與他無關,也要哀歎兩聲:“哎……樹林裡的老墳怎麼能碰呢……”
“墳怎麼了?”魏子喻好奇地問,她之前在樹林并沒有看到有墳。
沈大夫蹙着眉頭,皺紋如溝壑一樣蜿蜒在額頭上。他想了想,回答說:“鹿巷村的墳早遷走了,留下的,都是舊時的老墳。”
“你們小輩不知道,鹿巷村看着不大,年代卻久,從清末就有了。”
“那裡的墳,多半是民國時期的。”
魏子喻回憶一下那群身穿長袍馬褂的鬼,以及黑氣缭繞的農民鬼,确定了他們的年代。
“幾十年前有個會看風水的,說鹿巷村前的樹林聚陰,埋的亡魂也不得安甯。最好砍了樹,把地翻一翻,在太陽底下暴曬,才可以改變格局。”
“但是正處破四舊,打倒封建迷信的年代,大家不但沒信,還把那人趕出了鹿巷村。”
“嗯……”吳湘語撇撇嘴。
難怪樹林中這麼多魂聚在一起,原來是地脈風水問題。
可是大江南北,聚陰地多之甚多,偏偏這塊地的魂有透明度區分。魏子喻擡起脖子,對着天花闆仔細回想。
“掘墳前有發生過類似的事嗎?”蘇青禾忽然湊過來,尋問沈大夫。
沈大夫搖搖頭:“沒有,我們這兒還是很太平的。”他停頓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說:“不過,剛建村的時候不太平。我聽老劉說,田那頭的矮山坡,噢,就是現在的西瓜大棚,發生過一件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