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了還是啞了?”
盛遂一愣,遲鈍般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才反應過來方芙意是在問自己。
其實兩個人沒有那麼生疏,大半年不見,即使相處在同一個環境裡也不覺得有什麼尴尬。但興許也是習慣使然,下定決心要和她撇清關系的念頭被一時抛到腦後,男人下意識就接了她的話:“不小心碰到了。”
“哦,那你可真夠不小心的。”
沒有硝煙的戰争無聲蔓延。
房間就是兩人的戰場。
方芙意想再陰陽怪氣他幾句,看看他究竟能給出什麼樣的客服式僵硬回答,結果“咕咕”一聲冗長聲響猝不及防插進,肚子發出的聲音先把她整理好的思路全都打亂。
這個時候了,盛遂才終于像魂歸身體一樣有了靈魂,立即又把剛才搭在椅子上的圍裙系上,起身說:“我去做飯。”
“那裡不是有泡面?我吃那個就好。”
方芙意脾氣還是倔,就是故意說給盛遂聽的,“反正這段時間過的都是苦日子,饑一頓飽一頓的,有東西吃就已經謝天謝地咯,還在乎吃什麼呢?”
她伸手就要去拿泡面,手還沒碰到桌子,上面的桶裝面卻已經被盛遂收起來了。
“這個不健康。”
“不健康?那你買了幹嘛?放着供起來?”
女孩一點也不嘴軟,“還是說我吃不健康,這些東西到你嘴裡就健康?”
盛遂一個人生活,覺得吃飯隻是為了填飽肚子,應付着勉強能吃就好,在這上面并不怎麼上心。
他自己得過且過。
但不想方芙意也這樣。
所以即使方芙意故意說反話,說“吃泡面就很好”、“有東西吃就已經很不錯了”,他也還是把桶裝面放在她拿不到的地方,圍好圍裙去了廚房,留下一句:“我現在就去做,很快就好。”
這種廉租房一般都沒有什麼布局。
說是廚房,其實就是用簾子隔出來的小空間,裡面有柴米油鹽、鍋具竈爐以及一些日常用具。
男人背影挺拔,穿着無袖上衣、灰色長褲,圍着塊不算合身的花布圍裙,在那塊隔出來的小空間裡娴熟的擇菜、削皮、煮飯。
盛遂會做飯,且廚藝相當不錯,從以前就是,甚至比方芙意那個整天把“女人就是要會做飯”、“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挂在嘴邊的媽做飯要好吃多了。
而且和說一套做一套不同的是,盛遂說很快就好,真的就是很快就好。
家裡剩下的幾樣菜全被搜刮了出來。
盛遂拿着這些鑽進廚房。
沒多長時間,幾個熱氣騰騰的家常小炒和一碗冒尖的米飯就擺在了方芙意面前,連剛才被晾在一邊的姜湯都被熱好了重新端了過來。
方芙意不否認自己剛才賣慘的那些話裡有故意誇大的成分,但有些地方沒撒謊,她是真的餓了,也已經有很多天沒有像這樣坐下來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飯菜的香味飄進鼻息,饑餓感更加明顯,肚子也開始抗議。
她捧着面前的小碗,整個人快埋進去,頭也不擡,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看着方芙意吃這麼香,盛遂自覺給她留出空間,趁着她吃飯的間隙進去洗澡。
時間銜接恰當,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方芙意正好吃完,放在右手邊的熱姜湯也被她咕噜噜全喝下去,一滴沒剩。
吃飽喝足,等肚子裡終于有點東西之後,她才終于像活過來一樣,鸠占鵲巢般躺在盛遂床上,撐着胳膊看洗漱出來的男人收拾殘局、刷鍋刷碗、整理房間。
因為剛洗過澡,整個人都蒙着水汽。
前額被遮住,濕發耷拉下去。身上挂着沒擦幹淨的水迹,水珠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樣,繞來繞去,在流暢漂亮的肌膚上留下痕迹,随後順着小腹沒入深處。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場景展現在方芙意面前的時候,突然讓她很想别根煙在耳朵上,然後沖着盛遂吹口哨。就像蹲在街邊的那種小混混那樣。
不過最後好歹還是忍住了。
已經很晚了,房間裡的燈光被熄滅。
雨還在下。
窗外時不時傳來雷聲,閃光在漆黑的夜色中炸開。
方芙意和盛遂一個在床上睡着,一個在床下打了地鋪,窗外風雨琳琅,房間裡還算安穩,外面的那些仿佛和他們并無關聯,彼此的氣息交織,靜下心來也還能睡着。
表面上還算從容,内心卻遠比表現出來的要不平靜太多。
室内光線晦暗,黑夜裡才敢肆無忌憚地将目光送過去。
躺在鋪在地上的被褥,盛遂隔着一小段距離注視着床上的方芙意,心口熱流湧動,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又松開,腦中的紛亂思緒多得快要溢出來,直到現在,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方芙意為什麼知道自己在這裡,又為什麼來找自己?其他人呢?身邊沒有其他人了嗎?
她來找自己,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現在這個處境,他又能給她什麼呢?
“方芙意。”
黑暗中,盛遂的聲音悄然響起。
連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先喊了她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