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氣在太陽下曬還是有些熱,但吹過來的風是涼快的,帶着清新的花香,這一刻,謝辭從未有過的輕松。
上一世,他拼命擴張商業版圖,像一輛快速列車,被推着飛馳,将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卻根本來不及欣賞沿路的景色。
列車的終點不是詩和遠方,是一片死寂的濃霧和深不見底的懸崖。
等他想停下來時已經來不及,他回不了頭,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沖向死路。
顧予風沒說錯,他确實太自我了,隻專注于自己,根本看不到身邊的人。
今天江辰宇請客也好,方思澤維護他也好,一群人來吃路邊攤也好,他們都在無形中遷就他,幫着他,可他以前從來沒注意到過。
既然已經重新來過,是時候該放慢腳步。
就算是一陣微風,也要好好去體會。
停靠在路邊的一輛路虎上,顧予風坐在後座,腿上放着筆記本,正在處理媽媽發過來的工作文件。
羅伯森掏出小本本彙報:“我去打聽過,陳展鵬和體校的不良下午約在老街附近的網吧碰面。”
顧予風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頭也沒擡:“給他點教訓,這種人不挨打是不會長記性的。”
羅伯森真誠發問:“打到什麼程度?撞殘還是沉江?”
“……”顧予風擡頭,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他,“這是在國内,你說的這些都是犯法的。”
羅伯森:“我不知道什麼不犯法的打法。”
顧予風:“去找我媽把工資結了。”
羅伯森:“……放心交給我處理,保證讓您滿意。”
顧予風正要繼續辦公,餘光注意到街道斜對面一群男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羅伯森還沒從失業的恐懼中回過神,就看到他的小老闆沉下臉,一副想犯法的表情。
“蹲在路邊吃垃圾,怪不得營養不良。”
顧予風一把揮開羅伯森,下車往那邊走。
謝辭正跟隊裡的人聊着籃球聯賽的事,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
“你中午就吃這個?”顧予風盯着謝辭手裡吃了一半的章魚丸子,克制着脾氣,語氣還是能聽出不太高興。
謝辭一看是顧予風,視線透過他望向不遠處那輛沒關車門的路虎,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來。
“你吃了嗎?”
顧予風:“沒有。”
謝辭把盒子遞過去:“要吃嗎?”
顧予風:“……”
片刻後,顧予風蹲在謝辭旁邊,吃着江辰宇剛買回來的涼皮:“這樣蹲着更好吃?”
謝辭:“涼皮隻能蹲着吃。”
顧予風:“這什麼文化,無法理解。”
謝辭:“不用理解,習慣就好。”
其他幾人轉過身憋笑,江辰宇的面條差點從鼻孔噴出來,肩膀劇烈抖動愣是不敢發出聲音,就怕被顧予風發現。
雖然老謝騙人很不厚道,但逗老顧這小老外好像很有趣。
下午最後一節還是數學課,謝辭注意到顧予風收了那本看了一天的外文書,開始老老實實聽課了。
籃球訓練結束後,謝辭回到家,沒想到小姨一反常态,做了一桌菜,一家三口都在等他吃飯。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去洗個澡下來吃飯吧。”葉羽柔過去,想接過謝辭的書包,被謝辭避開了。
餐廳裡,葉羽柔給謝辭盛了一碗山藥排骨湯:“你之前不是說想住校嗎?我後來仔細想了想,高三确實該有個不受打擾的空間安心學習,但讓你住學校我實在不放心,所以讓你姨父托人找了房子。”
謝辭:“房子?”
陳信宏接過話:“學校宿舍一間住五六個學生,你肯定适應不了,這房源是單間的,帶獨立衛生間,我去看過,挺幹淨的。”
葉羽柔:“房子就在梅花小區,很近,你每天午飯晚飯還是回家吃,和現在是一樣的。”
梅花小區。
那裡的房子建成至少有五十年了,年久失修,如今住戶不到十分之一,破舊得像鬼屋。
謝辭不輕不重地放下碗筷:“不好吧?”
陳信宏神色一斂:“你對房子不滿意?”
謝辭慢條斯理地開口:“一家三口住單間,太擠了,展鵬都這麼大了,總不能讓他和你們睡一張床。”
陳信宏一愣。
葉羽柔也沒反應過來,倒是陳展鵬突然摔筷子站起來:“你想讓我們搬出去?你沒事吧你?!”
謝辭:“這是我爸的房子,要搬肯定是你們搬,難道我搬?”
這下連陳展鵬也傻眼了。
“你在胡說什麼?!”反應過來的陳信宏厲喝,擡手就朝謝辭的臉揮過去,卻被謝辭扣住手腕,重重掼在餐桌上不能動彈。
碟子被震倒,醬油流了一地。
謝辭看着這個老家夥,面上沒什麼波瀾:“是誰的房子,房本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爸!”陳展鵬跑到慘叫的陳信宏旁邊,“快放開我爸!”
葉羽柔連忙打圓場:“都冷靜點,好好說話!老公你也真是的,怎麼能對小辭動手?!”
謝辭懶得看這種戲碼,無視陳信宏的掙紮,冷聲說:“我接下來要住校,這麼大的房子空着沒人收拾不行,我回家也得有人給我做飯,不過你們執意要搬出去,那我會尊重你們的選擇,聽得懂嗎?”
“你把我們當傭人啊!”陳展鵬怒喝。
“閉嘴!”
葉羽柔斥責了一句,眼神有些閃爍,沉默了片刻,對謝辭說,“好,我同意你住校,别和你姨父置氣,他不是故意的。”
“我做任何事不需要經過你同意。”
謝辭松開壓制陳信宏的手起身,“我父母隻是離異,不是死了,這家長的角色還輪不到你來做。”
葉羽柔頓時臉色難看至極。
謝辭沒再管他們,上樓回了房間。
晚上八點,他正坐在書桌前翻看以前的物理教材,抽屜裡突然傳來震動聲。
謝辭打開抽屜,發現了一部老式翻蓋手機。
這是做兼職那兒的老闆淘汰下來給他的,為了能夠聯系上他。
屏幕上顯示方思澤的名字,謝辭按了接聽鍵。
“老方?”
“老謝,出事了!陳展鵬和體校那幫人打群架,摔斷了腿,公安在其中一個學生的包裡發現了兩把刀,現在他們都被帶走了!”
謝辭微微一怔。
曆史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