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要長大才能明白。
很多事情不明白也能長大。
月圓就這樣,一路明白着,一路迷惘着地長大。
她在學校裡沒有朋友,但她在大山裡有朋友,那個驕傲的狐狸,嘴巴裡常常講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卻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每天放了學,對奶奶高聲說:“我去英子家玩了。”
其實她沒有去英子家,她去山裡找胡裡玩了。
月圓問:“胡裡,你住在哪裡呀,我可以去你家玩嗎?”
胡裡眯着雙眼:“我家很高的。”
“有多高?”
“很高很高。”他将月圓從上看到下,“你這個小短腿爬不上去。”
“我不是短腿,我能爬上去!”
月圓叉着腰,很是不服氣,在班級裡,她的個子屬于前排,腿一點都不短。
胡裡往前走,月圓像個跟屁蟲在他身後:“胡裡,你邀請我去你家玩吧,我還沒有去你家玩過呢。”
“不要。”
“今天我去你家玩,下次邀請你去我家玩。”
“不要。”
“胡裡!”
胡裡嘴裡始終不答應,可是腳下卻走得飛快,月圓在後面追趕,一人一狐淌過溪澗,走過密林,到了森林的最深處,胡裡漫不經心擡了擡下巴,示意上面:“這裡就是我的家。”
“在哪呢?”
月圓好奇地擡頭望上瞧。
太陽灑下金光,穿透層層疊疊的枝葉,将月圓雙眸映得黃澄澄。
你一定猜不到他家多有趣吧,山下的村子裡的人們都把房子都建在土地上,可胡裡的家居然建在一棵樹上。
那棵樹樹冠巨大,像張開的一把大綠傘,上面修建了一個小木屋,枝葉蔭蔽,屋子外面有綠色藤蔓纏繞,将小木屋好好地包裹在裡面,風雨無法侵襲它,外面的人也很難發現它。
胡裡稍微擡起下巴,雙眼漫不經心地眯起,他身手矯捷,眨眼幾下的工夫就爬上樹去,可月圓要怎麼上去呢?
她在底下撓撓頭,将雙手擴在嘴邊,大聲地喊胡裡。
可胡裡隻是回頭瞥了她一眼,随後鑽進了枝葉裡。
眼看胡裡消失,月圓有些着急了,可又不知道怎樣上去,她站在大樹下手足無措。
很快,從枝葉後面慢慢垂下來一個秋千,麻繩懸着,晃晃蕩蕩,直到落到月圓面前。
月圓很快意識到什麼,在秋千的木闆上站穩,雙手握緊兩邊的繩子,它的另一端連接着一個滑輪,麻繩穿過去,胡裡就那一頭拉啊拉。
秋千慢慢升上去,林間的風調皮地吹拂,吹起月圓的齊肩短發,揚起月圓的白色裙擺。
月圓開心地往下看,自己離地面越來越遠了,她有些怕高,抓緊繩索閉上眼,很快,麻繩拉到底,秋千升上來,月圓想跳上樹枝,可是一趔趄,她腳下沒了支點往前撲去。
胡裡一驚,忙松開抓着麻繩的手過來抱住月圓的腰,麻繩哼哧哼哧往下滑,秋千也哼哧哼哧往下掉,直到一聲巨響,秋千闆子落地上,地面震動,震得胡裡沒站穩,抱着月圓左右晃動,險些雙雙摔下樹去。
樹頂休憩的兩隻鳥兒受到驚吓,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晃動了好幾下,胡裡才終于站穩,懷裡的小女孩摟他摟得緊緊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愣愣地看着胡裡。
胡裡感覺自己胸腔内那個小東西在噗通噗通歡快地跳動,他的耳朵尖尖都紅了。
“胡裡,你腳滑嗎?”
“你才狡猾!”
人類總喜歡用狡猾來形容狐狸,仿佛狐狸天性就是狡詐刁鑽的,胡裡最讨厭這個詞語,他收起通紅的耳朵,咬牙切齒:“剛剛要不是你狡猾地往我這邊撲,我怎麼會如此丢臉地差點掉下去!”
“剛剛我是腳滑了,沒站穩所以才往你那邊撲的,你别怪我,胡裡。”
她委屈極了,大眼睛眨巴着,像夜裡的星星。
胡裡大闊耳抖了下,這才明白月圓話裡的意思,她說的是腳滑不是狡猾啦。